“哦？”張洪終于再次開口，語氣聽不出喜怒，“你自己也不清楚？這倒是個有趣的說法。說說看，從什么時候開始，又發生了什么‘不清楚’的事？”

他身體向后靠了靠，換了一個更放松的姿勢，似乎打算耐心聽一個故事。但墨辰知道，這只是更高級的審訊技巧，放松獵物的警惕。

墨辰深吸一口氣，眼神略微放空，仿佛在努力回憶：“大概就是兩周前的一個下午。我……我因為一些私事，情緒很低落，請假提前回家。”他在這里巧妙地嵌入了原主的記憶碎片，半真半假。

“那天天氣很陰沉，我腦子里很亂，回到家感覺特別累，就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墨辰的語速放緩，帶著回憶的模糊感，“然后……我好像做了一個非常漫長又光怪陸離的夢。夢里有無數破碎的畫面，有那座天上的王庭，有扭曲的色彩，還有……還有一座很大很大的圖書館，里面有很多我看不懂的發光的書……”

他刻意將穿越時看到的奇觀和【世界】牌可能蘊含的知識以“夢境”的形式呈現出來。

“后來呢？”張洪追問，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輕輕敲擊著。

“后來我就驚醒了，渾身都被冷汗濕透，頭疼得厲害。”

墨辰適時地露出一點心有余悸的表情，“但是很奇怪，醒來之后，我發現……我發現我思考問題變得特別清晰，以前很多想不明白的理論知識，一下子就能貫通。而且……”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而且我好像能更容易地集中精神，身體里……身體里好像也多了一絲暖洋洋的感覺，讓我沒那么容易累了。

我就試著按照學校教的呼吸法去感受，結果就……就好像真的能引導那絲暖流了。”

他抬起頭，眼神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興奮，又很快被困惑取代：“再后來，我就發現我力氣好像大了一點，反應也快了一點。直到測評和啟靈……張先生，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那個夢太奇怪了，醒來之后我就好像變了個人……這，這正常嗎？我不會是得了什么怪病吧？”

他將一個遭遇未知事件、既惶恐又帶著一絲竊喜的懵懂少年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所有的變化都被推給了一個無法證偽的“怪夢”，而提升則歸結為“突然開竅”和“精神變異”帶來的身體良性反饋。

這并非都是假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九真一假，九假一真。

在真實中滲加假象，才能使人相信。

他隱瞞了【世界】牌的存在，但所述的經歷又隱隱暗合了某種“精神啟迪”或“異能覺醒”的特征，這恰恰是巡天司檔案中記錄過的少數案例。

張洪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墨辰能感覺到，那鎖定在自己身上的無形壓力似乎減弱了一絲。對方在思考，在判斷。

“怪夢……精神異變……”張洪低聲重復了一遍，目光再次掃過墨辰清秀卻透著一股內斂韌勁的臉龐，“啟靈儀式上，那瞬間的能量異常，你怎么解釋？”

“我不知道，”墨辰立刻搖頭，表情無比“真誠”，“當時我就感覺那股外力沖進來，很難受，我就拼命地想讓它安靜下來，別那么吵……然后好像就真的安靜了一點？

再后來我就聽到儀器響了……張先生，是不是我的精神力有什么問題，把異能物品搞壞了？我需要賠償嗎？”他最后甚至帶上了一點少年人的擔憂和窘迫。

張洪盯著他看了足足十秒鐘，忽然笑了笑，說道：“賠償倒不必。或許……只是你的精神力特質比較特殊，與那件異能物品產生了某種罕見的共鳴。”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著外面沉寂的城市夜景和遠處巍峨的王庭輪廓。

“墨辰，”他背對著墨辰，聲音變得有些悠遠，“這個世界遠比教科書上寫的要復雜和奇妙。

總有一些人，他們會因為各種原因，走上與眾不同的道路。或許是基因突變，或許是接觸了某些未知的異能物品，又或許……只是像你一樣，做了一個‘怪夢’。”

墨辰的心微微一提。

張洪轉過身，目光重新變得銳利：“你的情況很特殊，但并非獨一無二。

初步判斷，你很可能屬于一種極為罕見的精神變異者，或者是你覺醒了異能但，但你的異能并未表現在常見的元素操控、肉體強化等方面，而是主要體現在超乎常人的精神力、學習能力以及……或許還有某種未知的潛能上。”

他走到墨辰面前，語氣變得嚴肅：“但這并不意味著好事。

不受控制和認知的力量是危險的，無論對你自己還是對他人。

巡天司的職責之一，就是監控和管理這類異常情況。”

“那我……”墨辰適時地表現出不安。

“從現在起，你的檔案將被列為‘觀察期’，”張洪語氣不容置疑，“你需要定期向巡天司報告你的身體狀況和精神力變化。同時，為了幫助你控制和認知自身的力量，我建議你——不，是要求你——必須報考‘九州學府’。”

“九州學府？”墨辰一怔。

“只有在那里，才有最頂尖的精神系異能導師和最完善的研究設施，能夠真正幫你弄清楚你身上發生了什么，并引導你走上正確的道路。”張洪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這也是你目前最好的，或許是唯一的選擇。外面的世界，對你這樣的‘特殊存在’并不友好。”

墨辰沉默了。他明白，這既是招攬，也是控制。

巡天司暫時接受了他的說法，但遠未完全信任。將他放入九州學府，放在眼皮底下，無疑是最方便監控和研究的方案。

但他有拒絕的余地嗎？顯然沒有。

“我明白了，張先生。”墨辰抬起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種混合著緊張、期待和決心的復雜情緒，“我會努力考上九州學府。”

張洪滿意地點點頭：“很好。好好準備接下來的武考吧，我會關注你的表現。

記住，在擁有足夠的力量之前，保持低調。”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走向門口。在拉開門的瞬間，他似乎想起什么，回頭又說了一句：“對了，關于你那個‘怪夢’，如果后續有夢到什么‘發光的書’或者別的什么……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那可能很重要。”

門輕輕關上，留下墨辰獨自一人站在客廳里，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濕。

與巡天司的第一次正面交鋒，暫時蒙混過關。但他知道，自己只是踏入了一張更巨大的網中。

“九州學府……發光的書……”墨辰喃喃自語，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看來，他必須更快地變強，更快地解開【世界】牌的奧秘了。只有那樣，他才能在未來擁有真正的自主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