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綰回到王府，休養了整整兩日，身上的傷口疼到讓她下不來床。

出來時，卻正巧看到裴惜澤在打罵貼身丫鬟綠蕪。

綠蕪跪在地上，臉頰被打得高高腫起，泣不成聲。

虞綰頓感不妙，立刻上前扶起綠蕪。

“澤兒，綠蕪姐姐一直照顧你的飲食起居，她犯了什么錯，你要這樣打她？”

“她放跑了我的蟈蟈，她就該打死！”

虞綰一時怔住，她親手教養的孩子，怎么會有如此暴戾的想法？

“母親不是教過你，人人生而平等嗎？”

裴惜澤一臉不屑。

“母妃，你教我的什么獨立自強，人人平等，許姨告訴我，這簡直荒謬。我生來就是世子，怎么可能和這些賤奴一樣！母妃喜歡自貶身份，不要帶上我和父王。”

“圣賢書里說，女子就該遵循三從四德，相夫教子……”

虞綰閉了閉眼，原來都是因為許煙霓。

她忽然打斷他的話。

“澤兒，你知道嗎，可通義亦有言，父為子綱，父不慈，子奔他鄉。夫為妻綱，夫不正，妻可和離。”

“等到母妃不能陪你的時候，你還是要多讀些書才是。”

裴惜澤愣怔了幾秒，像是在思考她話中之意。

可還是拋下一句“母妃最是古怪”，便賭氣地跑開。

初十那天很快就到了。

上次的不歡而散，讓裴司硯和她陷入冷戰，他推說公務繁忙，并沒有來陪她。

虞綰知道，他要去陪許煙霓過生辰。

夜幕降臨，她站在廊下，看到他們一家三口站在滿園的月桂花下，有說有笑。

那些月桂樹，是自從蓮池被填之后，裴司硯命人移栽來的。

滿室甜膩馥郁的香氣，是虞綰所不喜。

可惜他早已忘了。

“司硯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歡月桂花？”沈煙霓滿臉羞澀。

他低眸一笑，握緊她的手。

“你所用的胭脂香粉，皆是月桂氣息，你我同床共枕多日，本王豈會不知道這個？”

“霓兒，生辰快樂。”

裴惜澤也說，“許姨，生辰歡喜！”

許煙霓摸了摸他的腦袋，“等姨母替你生下小弟弟，澤兒就有玩伴了。”

裴司硯笑吟吟地掏出一個匣子，送給她一枚紅山指環。

“愿如此環，朝夕相見。”

恍惚間，虞綰像是看到了多年前，他捧著戒指向她求婚，為她買下一顆彗星的場景。

那時他說，這樣的儀式，他一生只會給一個人。

裴司硯替她戴上戒指，俯身要吻上她，卻被許煙霓輕輕推開。

“要是被人看到，告訴了王妃怎么辦？王爺，外面人人都笑話你懼內，連一個妾妃之位都不能做主。”

他拂袖冷笑，“怎么可能，本王只是不欲與她一般見識罷了。”

裴惜澤急不可耐道，“沒關系，我幫父王放風！”

他小小的背脊挺直，四面顧盼，卻是為了防他的母親。

虞綰只覺得無比嘲諷和悲涼。

她抬眸看向夜空，見不遠處一道光點正在匯聚。

今夜就是彗星降落的時間了。

裴司硯將許煙霓攬入懷中。

“霓兒，你放心，本王就算是去求陛下，也一定會給你一個側妃之位。”

無人注意到，虞綰正獨自往摘星樓走去。

因為她喜歡看星星，摘星樓是裴司硯專門為她建造的空中樓閣，曾經耗費重金，富麗堂皇。

如今，也蕭索已久。

正如舊日的誓言如煙散，比風都輕。

“司硯哥哥，你看，那是什么！”

許煙霓忽然詫異地指向天空。

裴司硯仰起頭，瞥見彗星正劃過銀河，直沖地面而來。

他瞳孔猛然一縮，像是想起了什么，瞬間愣住了。

而彼時，虞綰已經一步一步走向了摘星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