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夜排在隊伍中，目光看似隨意地掃視著周圍，實則將廣場上大部分人的情緒反應都收于眼底。

焦慮、緊張、自信、傲慢……種種情緒如同調色盤被打翻，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獨屬于考核現場的躁動氛圍。對于一位“觀眾”而言，這里簡直是絕佳的觀察樣本庫。

他的注意力并沒有一直停留在那個引人注目的藍衣少年霍雨浩身上。過度的關注會引起不必要的注意，這與“觀眾”的守則相悖。他只是將霍雨浩的情緒特征——那種內斂的堅韌和深處隱藏的一絲復雜波動——記在了心里，如同記錄下一個獨特的音符。

隊伍緩慢而堅定地向前移動。

終于，輪到了許夜。

負責他這一隊初步考核的是一位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的青年學員，穿著史萊克特有的校服，臉上帶著程式化的微笑，但眼底深處藏著一絲疲憊和例行公事的麻木。他的胸口別著一枚代表四年級的徽章。

“姓名，魂力等級，武魂類型，發展方向。”學長頭也沒抬，拿著筆準備記錄。

“許夜，十九級魂力，武魂是面具，輔助系。”許夜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緊張和尊敬，遞上了自己的證明文件。

“面具武魂？”學長終于抬起頭，眼中露出一絲好奇，但更多的是審視。“展示一下你的武魂，并說明它的輔助效果。”這種偏門的武魂需要更仔細的鑒別。

“是。”許夜乖巧地應聲。他抬起手，那副紅色的面具憑空出現在他手中，看上去并無任何特殊魂力波動。

“我的武魂叫‘眾生相’。”許夜解釋道，語氣帶著點不好意思，“它……它不能直接增強隊友或削弱對手。它的作用是……是讓我能更好地觀察戰場，捕捉隊友和對手的細微狀態變化，然后……然后通過喊話等方式提醒隊友。”

他這番說辭半真半假，完美地將“觀眾”的能力隱藏在了一個看似弱小且需要依賴溝通的輔助武魂之下。

學長的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這種武魂聽起來實在有些雞肋，在喧鬧混亂的戰場上，靠喊話能起到多少作用？而且十九級魂力在報名者中只能算是中下水準。

許夜敏銳地捕捉到了對方情緒的變化：那是一種混合了“失望”、“懷疑”和“想要盡快打發走”的念頭。

就在學長準備開口，大概率是給予一個“待定”或者直接勸退的評級時，許夜的目光微微凝實。

序列9“觀眾”的能力不僅僅在于觀察情緒，更在于極其細微的表情和肢體語言解讀。配合上他超越常人的精神力，他甚至能隱約捕捉到一些更淺層的、碎片化的思維片段。

這并不是序列8“讀心者”的真正讀心，而是“觀眾”極致觀察力的一種延伸和推測。

他看到學長的指尖無意識地敲了下桌面，視線準備移向下一份表格，喉結微動似乎要發出某個音節……

‘又一個來碰運氣的，武魂這么偏門，魂力也低，算了，給個待定吧，后面自然會被刷下去……’一個模糊的意念片段被許夜捕捉到。

時機稍縱即逝。

許夜立刻搶在學長開口前，用一種帶著些許急切和真誠的語氣補充道：“學長，我雖然魂力不高，但我的觀察力真的很敏銳！我…我剛才就看到您似乎有些疲憊，昨晚是不是因為準備考核事宜沒休息好？您一定要注意身體啊！”

他的話戛然而止，沒有過多贅述，只是表達了一句恰到好處的“關心”。

學長即將說出口的話瞬間噎住了。他確實因為協助籌備新生考核忙到很晚，這件事雖然不算秘密，但被一個初次見面的新生如此精準又“自然”地點出來，還是讓他愣了一下。

他再次看向許夜，看到的是對方那雙顯得格外真誠和清澈的眼睛（這自然是偽裝），以及那副人畜無害的普通面具武魂。

那瞬間，學長的心理發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原本的失望和懷疑被一絲“這小子觀察力好像確實不錯”的訝異和“他居然還關心我”的細微好感所沖淡。

人的心理就是如此奇妙，一句看似無關緊要卻戳中點的關心，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嗯，有心了。”學長的語氣緩和了不少，他再看了一眼許夜的資料，沉吟了兩秒。一個觀察力出色的輔助系，似乎……也不是完全沒用？至少在團隊協作中可能有點奇效。

他拿起印章，在許夜的考核表上“啪”地蓋了下去。

“初步考核通過。去那邊武魂測試區精確測定魂力等級，然后等待下一輪團隊協作測試。”他指了指廣場另一側擺放著魂導器測試水晶的區域。

“謝謝學長！”許夜臉上立刻露出“驚喜”和“感激”的笑容，恭敬地行了一禮，接過表格，快步走向測試區。

轉身的剎那，他臉上的笑容化為平靜。

第一步，順利入場。

他成功利用了“觀眾”的能力，捕捉到了關鍵的情緒和思維片段，并用一句簡單的話術，巧妙地影響了考核者的決策，為自己爭取到了機會。

武魂測試區人也不少，但速度更快。許夜將手放在魂導器水晶上，注入了魂力。水晶穩定地亮起光芒，最終停留在十九級的刻度上，與他報出的數據完全一致。他控制魂力的精度，早已爐火純青。

負責記錄的學員面無表情地記下數據，遞給他一個新的號碼牌：“去三號團隊協作測試區等待，湊齊十人一組就開始。”

許夜接過牌子，上面寫著一個數字“7”。

他走向三號區，那里已經零散地站了八九個少年少女，彼此打量著，空氣中彌漫著試探和競爭的味道。

許夜的目光快速掃過這群未來的“臨時隊友”。

他的視線在一個身材高大、表情傲氣的少年身上停頓了一下，感受到他身上強烈的自信和對他人的輕視；又在一個看起來怯生生、手指絞著衣角的女孩子身上掠過，讀到了她的不安和膽怯；還有一個閉目養神、似乎對周圍漠不關心的冷峻少年……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剛剛抵達三號區的一個熟悉身影上。

是那個藍衣少年，霍雨浩。他手里拿著的號碼牌，是“10”。

霍雨浩也注意到了許夜，兩人目光短暫接觸，霍雨浩微微點頭示意，眼神平靜而禮貌，沒有太多情緒外露。

許夜也回以一個友善而略帶靦腆的笑容，仿佛只是一個偶然的相遇。

但在他心中，念頭卻飛快轉動。

‘他也在這一組……有趣。’

‘那么，這場團隊協作測試，看來不會無聊了。’

許夜默默地站到了一個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再次將自己融入“觀眾”的角色，開始靜靜地觀察起他這一組的每一位“演員”，尤其是那位名叫霍雨浩的主角。

他的考核，現在才真正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