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死是這么一種感覺啊，輕飄飄的，忽的一下就沒了。
我的腦袋里面開始走過場，就是人家說的那個“走馬燈”，想起我還是一條小鯰魚的時候，機緣巧合受到點撥，才下定決心修煉人形。
后來外出打工，來到了這個碧波潭，當了個小牛馬，嘿，家里人還都為我驕傲呢。
哎呀，好快好快，快一百年了，我不知不覺也活了這么久了……
還是不想死啊……
不想……
死……
“咕嚕咕嚕?！?
“快來人啊，王家孩子，淹死啦！”
“快來人！”
……
“別撓我腳心，灞波兒奔！”我迷迷糊糊地說道。
等會兒，咦？這是在哪？
四周靜悄悄的，水草在我腳心的地方搖擺，頭頂的太陽曬著水面，波光閃閃。
我瞪大了眼睛！
這是地府？
閻王老兒在哪，這地府的擺設，怎么跟老龍王說的不一樣，難道說地府也進水了？
旁邊還游著幾條魚，我跟它們說讓它們離我遠點——我可是鯰魚精，他們當然聽得懂我說話！
岸上那高矮胖瘦的，是一堆……人？
嘰嘰喳喳的吵的人心煩，怎么幾個手里還拿著長竹竿朝水里戳弄。
哎呀，頭疼，頭疼，死了我都不得安寧，先睡會，睡會。
朦朧中，我感覺到一雙大手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拖出了水面，陽光真刺眼??！
“小三子，小三子……”
“哎呦天老爺，這可讓我咋活啊！”
叫誰呢，這女人嗓門大得很，什么小三子？
我慢慢睜開眼，眼前是一位中年農婦。
看我睜開了眼，農婦“哇”得一聲哭了出來，死死地抱住了我。
等等，怎么回事？
你是誰？
我是誰？
我爬到河邊，看著水中的倒影……
天吶！
水中的倒影呢，怎么是個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我頓感五雷轟頂！
我是誰??！
“臭小子，回家去，看我不打死你！”婦人一把把我拎起來，跟拎個小雞崽子一樣。
“放開我，放開我！”
“我乃亂石山碧波潭水軍教頭！你敢動我！”
長這么大，還沒有幾個人敢動我，雖然說我是個不入流的小妖怪，但對付人類還是綽綽有余，這女人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看我給她點顏色瞧瞧！
“嘿！”
“嘿！”
怎么搞的??？
我渾身上下使不完的力氣呢？
好家伙，原來我是只有元神歸集到了這副身體上，雖說獲得了人形，而九十九年的修行全都白費了啊，果然是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婦人一溜煙把我拖回家，路上的人們都在看戲，人群中我看到一個白胡子道長，長須飄飄的，格外醒目。
老東西，看什么看，我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一陣風吹起他的白眉，透過深邃的如古井一般的眼眶，我感受到一陣前所未有的陣陣寒意。
村里還有這等高人？
一陣冷汗冒起，嚇得我趕緊垂下腦袋。
這女人也真是兇啊，比我娘還厲害——雖然我都快忘了我娘的模樣了，她一溜煙把我提溜回家，關上門栓，還不等我解釋，扒下褲子，抄起掃帚疙瘩就打。
天老爺，我哪受過這種氣啊，就是在那碧波潭龍宮里，老龍王和駙馬也未曾動我分毫！
“你別動手，我告訴你，我是……”
“你個熊孩子你長本事了，你是誰？你再給我裝！”婦人一下一下抽打著我，一時間我都忘記了逃跑。
屁股火辣辣的疼，咦，等一下，這種熟悉的感覺是？
肚子有股熱熱的，針扎一樣的，火燎的感覺——
是內丹！
我的內丹還在！
內丹如果還在的話，我散掉的元氣就能慢慢恢復了哈哈，看來孫猴子也不過如此！
你還別說，手上真有股熱乎乎的，血液流過的感覺，當然這也有可能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人類的身體，不太適應吧。
“咔嚓”一聲，掃帚應聲而斷，別看我區區小妖，對付你，還是綽綽有余！
瘋婆子，你是真不知道馬王爺有幾只眼，僅僅一絲微弱的元氣就能把木棍震斷，我若發全力，你用什么接？
農婦表情好像有些詫異，“哼哼，嚇住你了吧！”我心想。
不等我動手，她倒先一把抱住我：“娘錯了，剛才下手太狠，原諒娘啊。”說著說著，自己先哭了起來。
什么情況？
我把手慢慢伸向她的后腦勺，聚氣于手……
現在知道討好我了，晚了！
“受死吧你！”
“鐺鐺鐺……”
“誰？”
傳來一陣敲門聲，木門在他的掌力下顫顫巍巍，一陣一陣的灰落下。
有高人？
我急忙收氣。
門口傳來一陣和掌力極不協調的聲音：“施主，可否討碗水喝?！?
婦人連忙起身，拂去眼角的淚痕：“來了來了。”
是他！
白眉老道人！
我灰頭土臉地蜷坐在院子一角，老道踏進門，農婦連忙招呼：“師傅您先一坐，奴家這就給您打碗水！”
“謝過施主！”
她就這么把我扔在這了？
我還是個孩子??！
我萬一有個好歹……
婦人進屋打水的間隙，整個院子，除了雞叫聲，靜地出奇。
我不敢發出一點聲音，腦袋里空空的，以我現在的氣量，怕是不夠老道人一指頭彈飛吧。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在看我！
就像孫猴子那倆眼珠子一樣，忽閃忽閃的，跳動的鬼火！
他就坐在那死死地盯著我，也不說話，甚至還朝我笑，這一笑，更是瘆得我頭皮發麻。
“你……”
老道人慢慢地張開嘴。
“你看著面生啊，不像是下河村的。”
“我……我叫王二三，人們都叫我，都叫我……”
“小三子！快來給道長端水！”
“來了來了?！?
天助我也，端完水我就進了屋，在門后貓著，心里盤算著，得想想辦法趕緊把這老頭送走。
我需要時間消化，這一切來的太倉促了，倉促的我現在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是啊，把這老頭送走之后呢？
我就離家出走？
那肯定是不行的，現在元氣耗盡，正是最虛弱的時候，需要一個地方靜養，那我就殺了農婦，鳩占鵲巢，躲在這山村里面也是極好的！
“哼哼哼！”
“女施主，公子天資不凡吶！”
嗯？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
“跟我走吧！”
啥玩意？
走？
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