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學研究所掃地僧”的離線狀態像一盆冷水，暫時澆熄了凌夜心中剛剛燃起的追問之火。他盯著那灰色的頭像和最后那條信息量爆炸的私信，心中疑竇叢生，卻無處著手。

“灰燼之眼”……這個稱呼帶著一種不祥的灰敗與死寂感，與那只慘白、暴突、布滿血絲的眼睛形象詭異地契合。它被標記了？是什么意思？是一種追蹤？還是一種……所有權聲明？

而那個“掃地僧”，他對“錨點”、“收割”、“儀式”的解釋，雖然簡短，卻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一扇通往更深入理解的大門，但門后依舊是濃霧彌漫，看不清全貌。這個人知識淵博，語氣冷靜，似乎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但他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合，目的也絕非“好奇”那么簡單。

凌夜將私信內容仔細截圖保存，連同之前的掃描件一起存入加密云空間。無論對方是友是敵，這些信息本身極具價值。

身體的疲憊和傷勢在【治愈符】的效果下緩慢恢復，但精神的耗損卻難以彌補。他強迫自己吃下些東西，然后倒在床上，試圖休息。睡眠依舊斷斷續續，充斥著光怪陸離的噩夢碎片，但至少沒有再出現工裝亡魂或蠕動黑暗的直接驚擾。

當他再次醒來時，已是下午。陽光被厚厚的窗簾隔絕，屋內一片昏暗。他感覺體力恢復了一些，肩膀的傷口已經結痂，傳來陣陣麻癢。

他坐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機。

“玄學研究所掃地僧”依舊離線。沒有回復。

倒是那個亂碼用戶“#74*~0xZ&”的聊天框里，不知何時又多了一條新的消息，時間顯示是凌晨他熟睡時。

內容依舊簡短，卻讓凌夜剛剛平復一些的心跳再次加速：

“演出精彩。‘眼睛’的品味……一如既往的挑剔。”

這條消息沒頭沒腦，卻透露出幾個可怕的信息：這個亂碼用戶不僅全程觀看了直播，似乎還對“灰燼之眼”的行為有所了解，甚至用“品味挑剔”來形容？仿佛在評價一場戲劇表演，而他和地下的恐怖存在都是舞臺上的演員！

凌夜感到一陣惡寒。這些“觀眾”，到底是一群什么樣的存在？

他放下手機，深吸一口氣，嘗試主動運轉【陰瞳】。等級提升到Lv.3后，他需要熟悉新的能力。

集中精神，意念微動。

雙眼傳來一陣熟悉的、輕微的冰涼刺痛感，視野瞬間發生了變化。

房間內光線依舊昏暗，但在他眼中卻清晰了許多，甚至能看清空氣中漂浮的每一粒塵埃。那些原本只是模糊感應的灰黑色“煙絮” now變得清晰可見，它們如同有生命的微生物，在角落里緩緩匯聚、流動，散發出微弱的冰冷氣息。

而新增的“微弱情緒感知”能力，則帶來一種奇異的體驗。他能隱約“感覺”到這個房間殘留的情緒——主要是他自己留下的恐懼、焦慮和絕望，如同污漬般滲透在空氣和物品中，久久不散。甚至能模糊感知到樓下鄰居家中傳來的、屬于活人的平淡而瑣碎的情緒波動，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棉花聽聲音。

這種感知非常模糊，無法讀取具體思想，更像是一種情緒的“氛圍感”。但在某些情況下，或許能起到預警作用——比如感知到強烈的惡意或恐懼。

他走到窗邊，小心翼翼地撩開窗簾一角，向外望去。

【陰瞳】的視野下，外面的世界也蒙上了一層詭異的濾鏡。陽光下的街道依舊喧囂，但那些陽光照射不到的角落、建筑物的陰影背后，灰黑色的“煙絮”明顯濃郁許多。偶爾路過的行人，身上也會纏繞著絲絲縷縷的同色霧氣，顏色深淺似乎與他們的精神狀態和身體健康有關——一個眉頭緊鎖、行色匆匆的上班族，身上的“霧氣”就比一個蹦蹦跳跳的孩子要濃郁得多。

他甚至看到，對面樓頂那個之前發現模糊黑影的角落，此刻雖然空無一物，但那里殘留的“霧氣”卻格外濃稠陰冷，并且帶著一種明顯的、被標記過的“異物感”，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

那就是“灰燼之眼”曾經停留過的地方？這種殘留的印記，就是“標記”？

凌夜心中一凜，立刻收斂了【陰瞳】。窺探這個世界隱藏的一面需要消耗精神，而且看得越多，越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和不適，仿佛自己也正在被更深邃的東西所注視。

他拉好窗簾，退回房間中央。能力的提升帶來了些許安全感，但更多的是對未知的敬畏和警惕。

他再次點開直播平臺，仔細研究起Lv.3解鎖的新功能和新物品。

【靈異事件任務板】上，那些高危地點的描述看得他頭皮發麻，短時間內絕不敢觸碰。他的目光落在了平臺商城新解鎖的那些奇怪物品上。

【一小段被詛咒的錄音帶】（需積分40）：播放可能聽到亡魂留言或恐怖低語，也可能招致不詳。效果隨機。

【染血的兇器碎片】（需積分50）：似乎與某起兇案有關，攜帶可能增強對靈體的威懾力，也可能吸引冤魂糾纏。效果未知。

【模糊的靈異照片】（需積分35）：照片內容難以辨認，長時間凝視可能看到不該看的東西，或引發幻覺。用途不明。

這些東西……與其說是道具，不如說是一顆顆不知道會炸傷誰的不穩定炸彈！平臺提供這些東西，目的何在？

他的積分在兌換了顯形粉后已經清零，完成工廠任務后似乎也沒有獎勵新的積分。獲取積分的方式，恐怕只能通過完成更多的直播任務。

這是一個惡性循環。想要獲得對抗危險的力量，就必須去完成更危險的任務。

就在他感到一籌莫展之時，電腦右下角彈出了一個郵箱新郵件提醒。發件人是一個陌生的加密郵箱地址，主題只有一個字：“答”。

凌夜心中一凜，立刻點開郵件。

郵件內容很短，沒有稱呼，沒有落款，仿佛是上一封私信的延續：

“灰燼之眼：徘徊于現實與虛無縫隙的古老觀察者之一，以‘戲劇性’與‘可能性’為食糧，常介入事件推波助瀾，目的成謎，善惡難辨。被其標記者，往往成為更大風暴的中心。”

“吾乃追尋真相碎片之人，與你目標或有交集，然道路不同。信與不信，自行決斷。”

“近期勿接高風險任務，‘關注’已至，需暫避鋒芒。可嘗試處理‘游魂’、‘怨靈’級事件積累資源，謹慎探索‘惡靈’級。”

“附：積分可通過完成日常‘小任務’（平臺不定時推送）、兌換現實物品（折扣極大但或有隱患）、或與其他主播‘交易’獲取（極度危險，不推薦）。”

郵件到此結束。

是“掃地僧”！他換了一種方式聯系自己！

郵件里的信息再次讓凌夜心驚。“以戲劇性和可能性為食糧”、“古老觀察者”、“成為更大風暴的中心”……這解釋了“灰燼之眼”為何屢次插手，它或許并非特意救他，而是為了推動“劇情”發展，讓事件變得更“有趣”！

而“掃地僧”的建議則相當務實——暫避風頭，積累實力。甚至還提供了獲取積分的新途徑：日常小任務、兌換現實物品（這讓他心頭一動，或許能解決錢的問題？）、以及……與其他主播交易？

這個平臺，還有其他和他一樣的主播？！他們也在進行著這種絕望的直播？他們是什么人？在哪里？

凌夜感到自己窺見的僅僅是這座冰山微不足道的一角，水下還隱藏著更加龐大、更加復雜的生態和規則。

他嘗試回復這封郵件，但系統提示發送失敗，對方郵箱已設置自動拒收。

對方顯然不想與他深入交流，只是單向地、選擇性地提供信息。

凌夜靠在椅背上，消化著這一切。恐懼依舊存在，但一種強烈的、想要弄清楚這一切真相的欲望，開始逐漸壓過恐懼。

他不能坐以待斃，不能永遠被平臺和那些看不見的存在牽著鼻子走。

他需要力量，需要信息，需要……盟友？

這個“掃地僧”，或許可以成為一個不確定的信息來源。

而第一步，就是聽從建議，先從這個危險的漩渦邊緣稍微后退一點，處理一些相對“安全”的事件，積累資本，同時……想辦法賺點“干凈”的錢。

他重新點開平臺，仔細篩選著任務板上那些被標記為“游魂”、“怨靈”級的事件。

一條新的、剛剛刷新出來的“日常小任務”吸引了他的注意：

“協助清理：南槐路老宅低頻能量擾動（能量反應：微弱/游魂級）。”

“任務要求：前往指定地點，使用平臺提供的基礎凈化程序（需消耗積分5點租賃），降低該地點能量活性至安全閾值。”

“任務獎勵：積分10點，人民幣500元。”

“備注：該任務無強制直播要求，但直播可能獲得額外打賞。”

南槐路？就在本市，一個老城區。能量反應只是微弱的游魂級？獎勵還有500塊錢？

凌夜心動了。這似乎是一個完美的“新手”任務，正好用來練手和賺取第一桶積分。

雖然“掃地僧”警告過“關注已至”，但只是游魂級的事件，應該不會引起太大動靜吧？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伸出手指，點向了“接受”。

先從這個開始吧。他需要走出這間屋子，需要行動，需要重新獲得一絲對生活的掌控感，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