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懼像藤蔓一樣纏繞上張玉的心臟，幾乎讓他窒息。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面前西裝男人身上散發(fā)出的低氣壓，以及身后那兩個保鏢如同實質(zhì)般的目光鎖定。

說實話？承認自己為了騙錢，瞎編了一套作死的“調(diào)查秘籍”給那位大小姐？那他很可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繼續(xù)說謊？編造一個無害的咨詢過程？可對方連監(jiān)控時間和轉(zhuǎn)賬記錄都一清二楚，顯然是有備而來，謊言被戳穿的下場可能更慘。

電光火石間，張玉的求生本能和那點可憐的“職業(yè)道德”進行了激烈的搏斗。最終，求生欲以壓倒性優(yōu)勢獲勝。

他臉上擠出一種混合著后怕、懊悔和極力回憶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開口，語速放慢，顯得字斟句酌：“這位……大哥，我想起來了。昨天下午確實有位小姐來過，遮得很嚴實，我沒看清長相。她……她是咨詢了點關于……關于調(diào)查取證方面的問題。”他避重就輕，沒直接提“調(diào)查情婦”。

西裝男人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等待下文。這種沉默比催促更讓人壓力巨大。

張玉咽了口唾沫，硬著頭皮繼續(xù)：“就是……問了些基礎的，比如怎么才能不被人發(fā)現(xiàn)，需要注意什么……之類的。我覺得她可能就是好奇，或者遇到點小麻煩，不像真要做什么危險的事。我就隨口說了點注意事項，比如別去人太少的地方，注意周圍環(huán)境，拍照留證要小心之類的……都是很常規(guī)的東西。”

他極力把昨天的對話往安全、無害的方向描述，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謹慎且富有責任感的“專業(yè)人士”。

“她有什么異常嗎？或者，提到過什么特別的人、地方？”西裝男人追問，語氣依舊平穩(wěn)，但每個字都像錘子敲在張玉心上。

“異常？沒有沒有！”張玉連忙搖頭，“她就顯得有點緊張，但問的問題都挺……挺外行的。沒提特別的人，就說想自己先看看情況。哦對了，她好像對城西那片老倉庫區(qū)有點興趣，問我那邊是不是很偏僻，適不適合……呃，適合安靜地觀察什么。”他靈機一動，故意拋出一個模糊的地點信息，試圖轉(zhuǎn)移注意力，同時也給自己留點后手——萬一對方需要他“帶路”呢？

城西老倉庫區(qū)？西裝男人的眉頭幾不可查地動了一下，似乎這個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但他沒有表露更多，只是繼續(xù)問：“咨詢結(jié)束后，她去了哪里？”

“這我真不知道！”張玉叫屈，這次是真的不知道，“她付了定金就走了，方向好像是往地鐵站那邊。大哥，我就是個開小事務所混飯吃的，她那種身份的千金小姐，我巴結(jié)還來不及，哪敢多問多跟啊？我真的就知道這么多！”

他表現(xiàn)得無比誠懇，甚至帶上了幾分被無端卷入大事的惶恐和委屈。

西裝男人盯著他看了足足有十幾秒，那眼神銳利得仿佛要剝開他的頭皮，直接讀取他的記憶。張玉強迫自己迎上對方的視線，后背的冷汗已經(jīng)濕透了T恤。

終于，男人緩緩開口：“我叫秦鋒。小姐的父親，林先生，希望盡快找到女兒。”

林先生？張玉心里又是一凜。雖然不知道具體是哪位“林先生”，但看這架勢，絕對是能量驚人的大人物。

“我理解，我理解！林小姐的安全最重要！”張玉連忙表態(tài)。

“你需要協(xié)助我們。”秦鋒的語氣不容拒絕，“你是最后接觸她的人之一，并且，你‘專業(yè)’。”他說“專業(yè)”兩個字時，語氣似乎有極其細微的波動，不知是嘲諷還是別的什么。

“我？協(xié)助？”張玉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您別開玩笑”的表情，“秦先生，我就是個嘴炮選手，紙上談兵還行，真刀真槍的我不行啊！我只會幫倒忙！別耽誤了您的大事！”

他是真不想蹚這渾水。找失蹤大小姐？這聽起來就像是隨時會挨槍子兒的活兒！

“不是征求你的意見。”秦鋒的聲音冷了下來，“要么，你主動協(xié)助，事后林先生會有重謝。要么……”

他沒有說下去，但目光掃過這間破屋，以及張玉本人，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

張玉心里罵了一萬句娘。重謝？他得有命花才行！但“要么”后面的內(nèi)容，他更不想嘗試。

這就是威逼利誘，而他根本沒得選。

他哭喪著臉，試圖做最后的掙扎：“秦先生，不是我不愿意，實在是我能力有限……而且我這人膽子小，怕死……”

秦鋒似乎懶得再跟他廢話，對身后的一個保鏢微微頷首。

那保鏢立刻上前一步，從西裝內(nèi)袋里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直接塞到了張玉手里。

張玉下意識一捏厚度，心臟不爭氣地猛跳了一下。這厚度，感覺比他那四千八只多不少！

“這是前期活動經(jīng)費。”秦鋒淡淡道，“找到線索，另有重賞。找不到……”他頓了頓，目光再次掃過張玉，“或者讓我們發(fā)現(xiàn)你有所隱瞞，后果自負。”

張玉捏著那厚厚一沓錢，感覺像是捏著一塊燒紅的烙鐵，燙手，卻又舍不得扔。

錢能通神，也能催命。他現(xiàn)在深刻理解了這句話。

掙扎、恐懼、對金錢的本能渴望……種種情緒在他臉上交織，最后化成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那……那我就……盡力而為？幫林先生分憂，義不容辭！”

秦鋒對他的表態(tài)不置可否，只是遞過來一張只有電話號碼的名片：“保持電話暢通。想起任何細節(jié)，或者有任何發(fā)現(xiàn)，立刻打這個電話。我們會再聯(lián)系你。”

說完，他不再多看張玉一眼，徑直帶著兩個保鏢向門外走去。

狹小的空間因為三人的離開似乎瞬間寬敞了不少，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卻殘留不去。

張玉癱靠在墻上，長長吐出一口氣，感覺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渾身發(fā)軟。他低頭看著手里那沓嶄新的鈔票和那張只有號碼的名片，心情復雜到了極點。

“媽的……這叫什么事兒啊……”他喃喃自語。

本想坑點小錢，結(jié)果先是熱血上頭虧了本，現(xiàn)在又莫名其妙被卷進豪門失蹤案，還被危險人物威脅利誘上了賊船。

他走到窗邊，悄悄撩開一點臟兮兮的窗簾向下看。樓下，一輛黑色的、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轎車無聲地滑入夜色中，消失不見。

張玉放下窗簾，回到屋里，一屁股癱倒在椅子上。他看著桌上那沓錢，又想起秦鋒那雙冰冷的眼睛。

麻煩。天大的麻煩。

但……好像也挺刺激？而且，錢是真的。

他拿起那沓錢，熟練地捻了捻厚度，估計得有兩萬。“活動經(jīng)費……呵。”他嗤笑一聲，眼神卻漸漸變得復雜起來。

那個叫林小姐的富家女，現(xiàn)在到底在哪？是死是活？自己昨天信口開河的那些“建議”，到底起到了多壞的作用？

一種罕見的、名為“愧疚”的情緒，極其微弱地刺了他一下。

但很快，更強烈的生存本能和混蛋思維占據(jù)了上風。“管他媽的，先想想怎么保住小命，順便……看看能不能再撈一筆。”

他拆開信封，開始仔細地數(shù)錢。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壓下心底那絲不安和對未知危險的恐懼。

夜色漸深，城市的霓虹透過窗戶，在他數(shù)錢的側(cè)臉上投下變幻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