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4日 19:48:07

雀羽在胸口輕輕震顫，像感知到危險的雷達。秤眼刷出第四行任務：

【吞賊（防御之魄）】

【形態：甲】

【地點：鏡市·北市·“鐵衣坊”】

【提示：晝伏鎧甲，夜噬鋒刃；收之，需以自身恐懼為餌。】

夜色剛落，校園北門外那條廢棄鐵路突然亮起昏黃的鎢絲燈。原本雜草叢生的盡頭，出現了一座低矮的鐵皮鋪子，門匾用紅漆寫著歪斜的“鐵衣坊”三字。風一吹，鐵門哐當作響，像有人在里面磨刀。

19:55，鐵衣坊門口門沒鎖，一推就發出老舊的呻吟。屋內掛滿鐵甲：鱗甲、鎖子甲、板甲、唐十三鎧……

卻全是殘缺的，有的胸口凹陷，有的臂甲撕裂，有的頭盔被利器劈成兩半。每一件甲胄的裂縫里，都滲出暗紅色的鐵屑，像結痂的血。柜臺后，一個獨臂鐵匠正用僅剩的左手捶打砧板，火星四濺。他抬頭，右眼是空洞的鉚釘，左眼卻亮著幽藍的鎢火。

“買甲，還是賣命？”聲音像鐵片刮鍋。

我把銅鈴放在砧板上：“收吞賊。”

鐵匠停錘，獨臂抓起一把斷刃，在砧板刻下一行字：

“以恐懼為火，以血為砧。”

他指向鋪子最深處——

那里擺著一副完整的黑色鎖子甲，甲片細如龍鱗，卻布滿啃咬的缺口。胸口位置，嵌著一面巴掌大的銅鏡，鏡面裂成蛛網，卻映不出人影。

“穿上它，活到日出，吞賊自來。”

鐵匠用斷刃挑起鎖子甲，嘩啦一聲，甲胄像活物般張開雙臂，等我自己走進籠子。

甲胄上身，我深吸一口氣，雙臂穿過冰涼的鐵袖。鎖子甲合攏瞬間，視野陡然變暗，秤眼彈出猩紅提示：

【防御值：-∞（負無窮）】

【恐懼值：實時檢測中……】

【當前恐懼：電梯失速 9%，溺水 12%，墜落 67%↑】

甲胄內側突然伸出無數細小的倒刺，輕輕刺入皮膚，卻不見血，只感到一陣細微的電流，那是吞賊在讀取我最深的恐懼。

鎢絲燈“啪”地熄滅，整個鋪子陷入漆黑。黑暗中，鐵片摩擦聲四起—，那些殘缺的甲胄，一件件從墻上爬下，空蕩的頭盔轉動，鎖子甲拖著斷腿，板甲舉著缺口巨斧。它們的目標，是我。

吞賊之甲發出嗜血的低鳴，胸口銅鏡開始旋轉，每轉一格，就映出我記憶里最恐懼的畫面：

?七歲那年，電梯纜繩斷裂，墜入黑暗；

?十二歲，泳池溺水，看見水面離我越來越遠；

?十七歲，高樓邊緣，風一吹就失去平衡……

恐懼值飆升至 100%。

鎖子甲內側的倒刺瞬間收緊，像萬蟻噬骨。可痛感卻讓我清醒，我記起灰發少年說過：

“吞賊以懼為食，愈懼愈強；不懼，則反噬。”

我閉眼，深呼吸，把恐懼想象成一塊鐵胚，用每一次心跳去捶打。再睜眼，那些撲來的殘甲動作明顯變慢，鐵片發出不安的震顫。

我抬手，掌心銅鈴化作一柄短錘，錘頭布滿符紋。

“以己為砧，以勇為火——”

短錘砸向胸口銅鏡。

鐺！

銅鏡碎裂，一道烏光從裂縫沖出，凝成一只拳頭大小的黑鐵甲蟲，背殼布滿倒鉤。

吞賊本體，現形！

甲蟲振翅，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直沖我眉心。我側身讓過，短錘回旋，一擊命中蟲腹。鐵蟲發出金屬撕裂的哀嚎，化作無數鐵屑，鐵屑在空中重新拼合，變成一枚指甲蓋大小的烏黑甲片，正面刻著篆體“吞”，背面刻著“賊”。

第一縷晨曦從鐵門縫隙透進來。所有殘甲重新掛回墻面，安靜得像從未蘇醒。鐵匠吹滅最后一點火星，獨臂遞給我一根黑繩。

“系在羅盤，甲即歸位。”

我把甲片穿繩，掛在銅鈴下方。鈴舌與甲片相撞，發出低沉的金屬嗡鳴。秤眼更新：

【吞賊已歸位】

【羅盤完整度：4/7】

【剩余時間：3日 23:59:59】

【下一魄：非毒（凈化之魄）】

“吞賊護外，非毒治內。”

鐵匠用斷刃在砧板上畫了一條線，

“可別忘了——吞賊噬刃，也噬心。當你再次恐懼，它會反咬。”他咧嘴一笑，空洞的右眼窩里，鉆出一只小小的黑鐵甲蟲，振翅飛進晨曦，消失不見。

我走出鐵衣坊，回頭望去，鐵皮鋪子已成了雜草叢生的空地，只剩一柄斷刃插在土里，刃身刻著新鮮出爐的字：

“非毒在東市·百味巷，

以五味為毒，以一念為解。”

我摸了摸鎖骨下的金色豎眼，它安靜如初，卻隱約泛起一絲黑鐵色的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