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以此為借口，走進去。

哪怕只有幾秒鐘！

他推開虛掩的門，走了進去。

辦公室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臭氧味和咖啡的苦澀香氣，幾臺服務器正發出低沉的嗡鳴。

“您好，麻煩哪位給簽收一下？”

他的聲音不大，但足夠清晰，帶著一絲外賣員慣有的謙卑和客氣。

一個埋頭在顯微鏡前的年輕技術員聞聲抬起頭，鏡片下的眼睛里滿是不耐煩。

他瞥了一眼周燃手里的文件袋和那身藍色的外賣服，隨意地指了指門口角落的一張桌子。

“放那兒吧。”

“陳隊有急事出去了，他授權了，你自己在那張簽收單上簽個名就行。”

“好的，謝謝警官。”

周燃的心臟幾乎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但他臉上的表情卻控制得天衣無縫。

他走向那張桌子，每一步的距離和速度都恰到好處，如同一個最普通不過的打工人。

但他的眼睛，他的余光，卻像兩臺最高精度的掃描儀，死死地鎖定了墻邊那個半開放式的金屬證物架。

找到了！

第三層，從左邊數第二個位置。

一個透明的證物袋。

里面，靜靜地躺著一個黑色的、小小的長方體。

U盤！

就是它！

和他之前在電視新聞那模糊的畫面中看到的那個，一模一樣！

周燃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他走到桌前，從容地放下文件袋。

他拿起桌上的筆，準備簽字。

筆尖似乎有些堵塞，他狀似無意地甩了兩下。

就這甩筆的兩秒鐘，他的大腦已經完成了信息采集。

品牌：Kingston。

型號：DataTraveler DT50。

容量：32GB。

證物袋的標簽上，用黑色記號筆寫著一行清晰的字：【證物編號：715-A03，死者李明，貼身物品】

就是它！

鐵證如山！

周燃深吸一口氣，在簽收單上龍飛鳳舞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一個潦草到無法辨認的符號。

他放下筆，轉身，微微低著頭，快步走了出去。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不超過十秒鐘。

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當他重新走出技術科的玻璃門，走進電梯，看著那冰冷的金屬門緩緩合上時，他才敢大口地喘息。

他走出公安局莊嚴的大門，跨上他那輛破舊的電動車。

午后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他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后背，早已被冷汗濕透。

他擰動電門，電動車無聲地匯入喧囂的車流。

他必須立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就在他即將拐出大門前的最后一個路口時，一個身影匆匆從旁邊的行政大廳走出，險些與他的車頭撞上。

“小心！”

周燃猛地捏住剎車，輪胎在地面上劃出一道刺耳的聲音。

那個身影被嚇了一跳，踉蹌著后退兩步，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兩個人都愣住了。

是她？

眼前的女人穿著一身得體的職業套裝，但臉上卻帶著無法掩飾的憔悴和憂慮。

她的眼眶微紅，似乎剛剛哭過。

林晚。

周燃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這個名字。

當年那場金融詐騙案的眾多受害者之一。

也是在他匿名舉報，事情鬧大之后，唯一一個通過渠道輾轉找到他，對他說了聲“謝謝”的人。

“是你……周燃？”

林晚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和驚訝。

周燃的心猛地一緊，他下意識地環顧四周，壓低了聲音。

“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林晚的眼圈又紅了，聲音也哽咽起來，“我來問問李明哥的事。”

“警方說他是自殺，我不信！絕對不信！”

她的情緒有些激動，引得不遠處門口的警衛投來一瞥。

周燃立刻對她使了個眼色，用口型說道：“跟我來。”

他將電動車騎到街角一個僻靜的樹蔭下。

林晚快步跟了過來。

“你也覺得李明哥不是自殺，對不對？”林晚急切地問，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周燃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你為什么這么肯定？”

“因為他出事前一天，還給我打過電話！”

林晚從包里拿出手機，翻出通話記錄給周燃看。

“你看，就是這個號碼。”

“他當時的聲音很急，他說他拿到了一樣東西，一個……一個能讓徐世昌那幫畜生永不翻身的‘大秘密’！”

“大秘密？”周燃的瞳孔驟然收縮。

“對！”林晚用力點頭，“他說他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在里面了，還說萬一他出事，他會用一種特殊的方式，把這個秘密留下來。”

“我當時還想細問，可他說電話里不安全，約我今天見面詳談。”

林晚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

“可我沒等到他，只等來了他墜樓的死訊……”

周燃的心臟狂跳起來。

林晚的話，與他之前回憶起李明在咖啡館說的話，完美地印證了！

那個U盤，就是李明口中的“大秘密”！

“你來警局，他們怎么說？”周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林晚擦了擦眼淚，臉上露出一絲絕望和憤怒。

“他們就用一句話打發我，說案件已經定性，初步排除他殺，讓我不要胡思亂想。”

“我提到了李明哥給我打的電話，可他們根本不當回事，還警告我不要散播謠言，否則后果自負！”

果然如此。

周燃的眼神變得冰冷。

這只無形的手，已經將觸角伸到了警局的每一個角落，封堵了所有可能揭開真相的路徑。

“林晚，”周燃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道，“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

“為什么？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著李明哥白死嗎？”林晚激動地反駁。

“你管不了。”周燃的聲音冷硬如鐵，“他們能讓李明‘自殺’，也能讓你‘意外’。”

“你現在要做的，是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相信警方的結論，然后好好生活下去。”

林晚愣住了，她看著周燃那雙布滿血絲卻異常堅定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你呢？”她顫聲問。

周燃沒有回答。

他只是重新戴好頭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保護好自己。”

說完，他擰動電門，毫不猶豫地消失在車流之中。

頭盔的面罩下，周燃的眼神，亮得像兩簇燃燒的鬼火。

他知道了U盤的位置。

他知道了它的型號。

他甚至知道，它此刻正被隨意地放在一個并非絕對安全的證物架上。

而現在，他還知道了，那個U盤里，裝著一個足以掀翻一切的“大秘密”。

接下來，他要做的，就只剩一件事了。

把它，拿到手。

不惜一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