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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可憐學成無處寄,未知哪有窮病怖?

昏暗的天空壓得很低,雨水連綿不絕,完全不像江南往年的秋。赤蛇之年,連天氣都透著反常。沙田區(qū)城中村的出租屋里,白熾燈接觸不良,一閃一閃地映著王明憔悴的臉——胡茬凌亂,眼窩深陷。

他指尖煩躁地劃過手機屏幕。上次日結(jié)的錢早已見底,連掛壁水和掛逼面都快吃不起了。母親的咳嗽聲和房東催租的微信提示音【小王,房租到底什么時候能交?】輪番在腦子里響。

邪門的是,這幾個月就沒順過。幾次日結(jié)工作,不是這里出錯就是那里出事,好幾次差點被機器咬斷手。睡下了又反復(fù)墜入同一個怪夢:總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站在他床邊,冷冷地俯視著他。整個人提不起勁,連最愛的游戲都索然無味。

他煩躁地起身去衛(wèi)生間,用冷水狠狠沖了把臉。洗臉期間,偶然的抬頭,他瞥見了鏡子中那個瘦削無神的自己。

王明苦笑一聲,哎,多年學業(yè)到頭來還是如此,只不過不知為何,鏡子中的自己在自己苦笑的時候總覺得笑的不太對?

就在他繼續(xù)盯著鏡子里的自己,試圖搞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對勁的時候,房東電話打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就在他走出衛(wèi)生間。身后鏡子里的人影嘴角似乎牽動了一下。

“哎,小明,你這樣也不是個事,要不這樣吧?你看,我們家是廣吾朝大廈的股東之一,那里有份工作,也可以做日結(jié),就是在廣吾朝大廈那里當守夜保安。”

“保安?廣吾朝大廈?行...行吧。”

“哎,年輕人嘛,誰沒個困難,行了,你到時去報道。”

房東也沒多說,說完就掛了電話,只是熱心地幫助自己?可是那語氣里分明帶著一絲不知從何來的解脫。

王明心中懷疑,隨即他上網(wǎng)查閱起來了相關(guān)信息。

一圈下來,只有一條古早互聯(lián)網(wǎng)的新聞信息以及一篇博主夜探的斷更帖子...王明掃了幾眼,只覺得自己疑神疑鬼。

他關(guān)掉網(wǎng)頁,沉默了一下,默默地將母親給自己求的護身符戴上了

傍晚6點左右,王明來到位于路上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的老城區(qū)的中心地段找到了大廈。

人來人往外加老城區(qū)的規(guī)劃,大廈外的道路顯得煙火氣十足。見此,王明心中稍安。

想著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小會,又得到了房東預(yù)付的高工資,他哼著小曲來到了廣吾朝大廈門前的一處路邊攤隨意點了一份5元的螺螄粉算是慶祝入職。

老板是一個上了年紀的阿婆和阿公,兩老口子也是手勤腳快,明明排隊的人那么多,王明點的單卻是幾分鐘內(nèi)就已經(jīng)做好。

阿婆熱心地把螺螄粉端了上來,可能是由于上了年紀,見王明面生,也就開口和王明聊了起來。

王明也樂得和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嘮嘮日常,畢竟這老人家有時候總帶著一絲他過世的姥爺那般的親切感,不過就在王明猶豫地說出自己是去廣吾朝大廈當保安的時候,氣氛陡變。

“哦哦~上夜班啊...啊?...廣吾朝大廈保安?”阿婆端著粉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臉上那慈祥的笑容瞬間凝固。

周圍幾個老食客咀嚼的動作也慢了下來,空氣仿佛被瞬間抽走了幾秒鐘的聲響。

王明總覺得他們那目光里隱約中夾著一絲道不明的恐懼?

“哎,小伙子,你...有手有腳的...”阿婆回過神,話里帶著不易察覺的憐憫。

“老婆子!快點!”阿公的催促打斷了她。

“來啦!”阿婆應(yīng)著,匆匆轉(zhuǎn)身,又像想起什么,壓低聲音飛快撂下一句:“小心!”

結(jié)賬時,阿婆強行塞給他一張質(zhì)地奇怪的紙條。

王明愣了一下,下意識接過紙條,對阿婆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和那句‘小心’感到既莫名其妙又有些發(fā)毛。

他低頭看了看手里的三角紙符,粗糙的觸感讓他心里有些異樣。‘什么玩意兒...’他嘟囔著,將其塞進口袋。

鬼使神差地,手指在搜索框里輸入了‘普通人見鬼后如何自救’。

——

王明站在廣吾朝大廈前,抬眼打量著這座矗立在老城區(qū)中心的建筑。

大廈外觀氣派非凡,絲毫不見一絲老舊商業(yè)大樓該有的頹唐模樣。

樓內(nèi)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他深吸一口氣,甩掉之前阿婆給他帶來的驚疑,抬腳邁進大廈。不過,不知為何,就在他踏入大廈的一瞬間,總覺著背后一股寒意出現(xiàn)在周身。

看著手機上臨近約定的時間,他猶豫了幾秒,只當自己多疑,咬了咬牙朝著微信上說的位置走去。

他穿過鶯鶯燕燕的化妝品區(qū),拐過人聲鼎沸的美食區(qū),一路走到商場最中心的地帶。

四周是流光溢彩的珠寶柜臺和明亮的射燈,空氣里彌漫著香水和脂粉的味道。王明在“周小福”璀璨的招牌下站定,左右看了看。

保安室呢?

他瞇著眼,在炫目的光線里仔細搜尋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了珠寶店側(cè)翼一片不起眼的陰影里。

那里嵌著一扇厚重的木門,顏色暗沉,樣式古樸,與周圍锃亮的玻璃和金屬格格不入。門上掛著一塊小銅牌,刻著“安保重地,閑人免進”。

王明的視線在木門上停頓了一下,手不禁地摸了上去。

門板表面平滑不已,但是王明總覺得它似乎有些年頭,因為走近了,總能聞著一股舊木頭混合朱砂的味道,結(jié)合上九宮格中間的那個格子里的,血紅的‘戊’字,王明的不安感更深了。

就在這時

“嗯~~嗯”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大門被打開,一個國字臉的中年漢子映入眼簾。

“喂,你小子,干啥呢?這里是保安室,去去去,別的地方玩去。”

那漢子一臉不耐煩,見到王明第一時間就開始趕人。

“額,大哥,那個...我,我叫王明,是來應(yīng)聘保安的。”

壯漢一臉錯愕

“什么?就你?”

隨即上下打量起來王明,這個一身洗的發(fā)白的廉價襯衣,有點畏畏縮縮的年輕人。

他盯著王明看了好一會,一直看的王明渾身開始不自在,弱弱地問了“哥,哪里...哪里不對么?”

壯漢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擺手示意王明。

“行了,小子,進來吧,別傻站著了,杵在那里裝門神呢?”

“好嘞!謝謝哥!”王明這下才算松了一口氣,頓時歡天喜地地進了保安室,而他背后,關(guān)門的壯漢在關(guān)門的時間里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聲叨咕

“哎,又一個,不知道合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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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室內(nèi),王明和壯漢交流了一會,互相熟悉了解了彼此的信息。

壯漢名叫胡水水,內(nèi)蒙的漢子,他自己說前幾年家中人因為車禍全部走了,孑然一身的他就棄了家里幾畝地,南下討生活了,最后不知怎么滴就來到這里做起了保安。

熟絡(luò)起來的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但是聊天過程中,王明總覺得胡水水有意無意的地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審視著自己。

怎么了?這胡水水不會是兔兒爺吧?

就在王明驚疑不定之時,胡水水突然裝作不在意地就問了一句

“小明啊,話說你是什么時候出生的啊?”

王明被這話弄得一頭霧水,但是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

“2002年1月9日2點吧,怎么了哥?”

王明報完生辰,胡水水沉默下來,沒再繼續(xù),轉(zhuǎn)而給自己點了一支煙。

隨后他右手叼著煙,左手拇指在其余四指的指節(jié)上熟練,快速點動。

煙灰積了長長一截,顫巍巍地懸著,卻久久沒有落。

整個保安室只剩下空調(diào)低沉的嗡鳴和他指節(jié)間那微不可聞卻令人心頭發(fā)緊的‘嗒、嗒’輕響。

“辛巳,辛丑,丁丑,辛丑...”胡水水的聲音低沉下去,每個字都像石頭砸在寂靜里。

他抬起眼,那目光穿透煙霧,帶著一種王明從未見過的奇怪眼神,死死鎖在他臉上。

‘四柱全陰...純陰命...’

‘小明,’他的聲音壓得極低,‘你娘......身子骨是不是一直...不太硬朗?還有她......是不是信點什么?拜點啥?’”

說到這,王明眼神微微睜大,欲言又止下意識點了點頭。

胡水水見他那模樣,知道自己八成理解的沒錯了,掐滅剛剛的煙蒂,又續(xù)上一根,狠狠地抽了一口,隨后調(diào)侃起來

“來了就是緣分,兄弟。有些東西你一個985大學生可能不相信,但是我告訴你,那是真的有的。尤其是...”

胡水水說到這頓了頓,連著抽了幾口煙,試圖平復(fù)情緒,隨后繼續(xù)

“哎,我四柱全陽,克死爹娘,孑然一身,四柱全陰,家中又有老母在,又何必呢?”

說到這,胡水水像是想到了什么,最后自嘲般笑了起來

“現(xiàn)在陰陽都齊了,好玩咯!”

“哥,你別嚇我...我從小就膽小。”王明聽到這話,本就有些不安的他,心里更加慌亂了,頓時他就有一種辭職跑路的想法。

“呵呵怕了?說真的,我建議你走,我一個全陽的命,這段時間都見了些東西了,四柱全陰的,呵呵,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問你娘是不是拜點啥?知不知道,四柱全陰,定結(jié)陰親。”胡水水故意一臉高深,試圖嚇走王明。

而王明回想起小時候母親給自己求護身符時的鄭重其事心里更加不安。

可是想到之前房東說的高工資,又想到自己學過的馬列,還有自己窘迫的生活和母親厚厚的病歷單。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護身符頓時下定決心,“哥,沒事,那些都是唬人的,迷信,我...我不怕!不走了,一會跟著您去熟悉熟悉環(huán)境。”

胡水水意味深長地盯著他好一會,這次王明沒有回避,直視胡水水的目光。

胡水水再一次仔細打量了面前這個略帶頹唐氣息的年輕人,終于還是開口了。

“行吧,既然你堅持,那么我也不多說,第一晚上,你好好跟著我,我?guī)闶煜な煜きh(huán)境。”

話音未落,就見胡水水從懷里掏出一本破舊的筆記本,丟給王明。

“諾,這本筆記本是上一位保安老兄交給我的,上面有一些規(guī)矩,你且看清楚,記牢了。”

放下這句話后,胡水水就大步走出保安室。

同時還不忘提醒“我出去買幾包煙,記住了,我不在的話,自己千萬別單獨行動。你不熟悉環(huán)境,出去了可能走不回來。”

“好的,胡哥。“

王明快速翻看,前面日志一掃而過,目光猛地釘在一頁上:

“2002年1月9日星期三,古怪!戲曲!廟宇,佛爺開口笑了?!逃!!”

“1月9日...”紙上的字跡像針一樣扎進眼睛。

他的手指一僵,筆記本從突然脫力的指間滑落,“啪”地一聲摔在桌上。

后背瞬間被冷汗?jié)裢福摺哪铑^剛冒出來,就在這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電顯示“媽媽”。

王明顫顫巍巍地接起電話。

電話內(nèi)容依舊是母親關(guān)心與掛機,可是伴隨著母親斷斷續(xù)續(xù)的咳嗽聲,心中的不安被強烈的愧疚給壓了下去。

‘走么?...房東預(yù)付的一萬塊工資...母親的病歷單...‘或許只是電磁現(xiàn)象?’他握緊了口袋里的護身符,指節(jié)發(fā)白。’

就在王明躊躇不定的時候,買煙的胡水水回來了。

胡水水看穿他的猶豫:“想走?趁九點前巡邏地下車庫,還來得及。”然后直接點破:“為了錢?大好青年干啥不行?這地方邪門得很!”

王明沉默了良久,聲音低沉:“哥,我怕...但我更怕窮。我...留下。”

“哎,行吧。每個人都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你好好跟著我,我在老家那邊多少接觸過點,到時候聽我指揮,我讓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懂不?”

王明雖然決定留下,但是心里總歸還是害怕的,只是心氣不高的敷衍了一句,懂了。

胡水水見狀,頓時笑了。

“你怕個卵啊!之前讓你走你又不走。嗨,多大點事,人死鳥朝天罷了。而且你胡哥我,干這個工作都兩年了,不一樣活蹦亂跳的好好的嘛!娃子,只要聽哥的,保你高枕無憂,好了好了,來一根不?這東西好,抽了就沒那么怕了。”

說罷,胡水水將自己剛剛買的70元一包華子抽了一根遞給王明。

王明好像也是收到刺激一般,原本從不抽煙的他接過華子,點著,狠狠地抽了幾口,嗆的直咳嗽。

不過經(jīng)過這么一折騰,心中那份陰霾倒是減少了不少。

胡水水見狀,哈哈大笑,拍了怕王明的肩膀。隨即他看了看表:“八點半了,戌時尾。快換衣服,準備去地下車庫,亥時前得出來。”

王明迅速換上保安制服。胡水水塞給他一個沉甸甸的袋子:“拿好,里面的東西能幫我們。”

王明頓時感覺懷中的袋子沉甸甸的,不由自主地抱緊了幾分。

胡水水深吸一口煙,掐滅:“跟緊我,別掉隊。走!”

他拉開保安室厚重的木門,率先踏入外面光線漸暗、人聲漸稀的商場走廊。

王明抱緊袋子,深吸一口氣,快步跟上。“是!胡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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