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劍舟夜航」

突擊艇的艙門合攏，風(fēng)雪被攔在金屬之外，引擎低鳴像一頭壓抑的獸。艙內(nèi)燈光慘白，照得每個人臉色都像鍍了一層薄霜。陸星瀾摘下面罩，高馬尾散落幾縷銀灰發(fā)絲，目光釘在凌澈耳后的猩紅紋路，像要把它剜下來。

“高維污染，A+危險，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軍靴踏在鋼板上的鏗鏘。

凌澈把斷劍“終焉”橫在膝上，劍柄上的血紋還在緩慢蠕動，像一條剛吃飽的蛇。他抬眼，瞳孔里映著陸星瀾的倒影，語氣輕淡得像在討論夜宵：“我只知道，再不走，十分鐘后我會被淵主的心臟拖進(jìn)裂縫里當(dāng)點心。”

謝無咎倚在艙壁，十二柄冰劍懸在身后，劍尖輕顫，發(fā)出細(xì)微的嗡鳴。她看向陸星瀾，聲音裹著冰渣：“軍部要人，劍宗也要人。你打算怎么分？”

陸星瀾沒回答，只抬手在光幕上劃了幾下，突擊艇猛地一沉，像被什么巨獸拽住尾巴。艙外，雪原裂開一道漆黑的縫隙，裂縫邊緣閃著嬰兒啼哭般的紅光。倒計時在凌澈腕環(huán)上瘋狂跳動——【00:57:11】。

“看來沒時間分了。”陸星瀾冷聲，“劍宗不是要人？帶路。軍部要的是芯片，芯片在他腦子里，誰也拿不走。”

突擊艇驟然拔高，離子推進(jìn)器噴出藍(lán)白火柱，像一把利劍劈開風(fēng)雪。謝無咎指尖一點，十二冰劍飛出艙外，在艇尾織成一張冰網(wǎng)，把追來的紅光擋在百米之外。冰網(wǎng)與紅光碰撞，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震得人耳膜生疼。

凌澈低頭，斷劍“終焉”在膝上微微震顫，劍柄的血紋順著他的手腕爬進(jìn)袖口，像一條貪婪的藤蔓。玄燼的聲音在他腦內(nèi)響起，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劍舟？不，是棺材。”

話音未落，突擊艇猛地一震，像撞上了無形的墻。艙外，風(fēng)雪被撕開一道圓形的真空，真空中央，一只巨大的嬰兒手掌懸在夜空，掌心裂開的豎瞳直勾勾盯著凌澈。豎瞳里倒映著突擊艇的剪影，像在看一只即將被捏碎的玩具。

“淵主幼體，第三形態(tài)。”謝無咎聲音發(fā)緊，指尖冰劍驟然合攏，凝成一柄十米長的冰矛，直指豎瞳。

陸星瀾的指尖在光幕上飛舞，突擊艇的主炮緩緩升起，離子光球在炮口凝成熾白一點：“軍部條例，高維生物優(yōu)先擊殺。”

凌澈忽然起身，斷劍橫在胸前，血紋在劍身上游走，像一條蘇醒的龍。他聲音很輕，卻蓋過了風(fēng)雪與引擎的轟鳴：“都別動，它是來找我的。”

豎瞳微微收縮，嬰兒手掌緩緩張開，掌心裂出一道漆黑的縫隙，像一張等待投喂的嘴。倒計時在凌澈腕環(huán)上瘋狂跳動——【00:56:03】。

凌澈深吸一口氣，斷劍在掌心一轉(zhuǎn)，劍尖對準(zhǔn)自己的胸口。血紋順著劍身倒流，像一條逆流而上的河。玄燼的聲音驟然冷冽：“你敢！”

“我敢。”凌澈輕聲說，劍尖刺破皮膚，一滴血珠滾落，順著劍身滑進(jìn)漆黑的縫隙。縫隙猛地閉合，嬰兒手掌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啼哭，像被燙到的孩子，驟然縮回風(fēng)雪深處。

突擊艇的引擎重新咆哮，像掙脫了無形的枷鎖，猛地躥上高空。風(fēng)雪在身后合攏，像從未出現(xiàn)過。艙內(nèi)一片死寂，只有凌澈腕環(huán)上的倒計時停在【00:55:59】，像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按下了暫停鍵。

陸星瀾看著他，目光復(fù)雜：“你做了什么？”

凌澈抹掉胸口的血跡，聲音輕得像一片雪：“給了它一滴血，換一分鐘。”

謝無咎的冰劍歸鞘，雪落無聲：“一分鐘，夠飛到劍宗山門。”

突擊艇破開云層，星空在前方鋪開，像一條銀色的河。凌澈靠在舷窗，斷劍橫在膝上，血紋在劍身上緩緩游走，像一條安靜下來的蛇。玄燼的聲音在他腦內(nèi)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室友，你瘋了。”

凌澈望著窗外，輕聲說：“瘋一點，才能活下去。”

劍舟夜航，風(fēng)雪在后，星空在前。淵主的啼哭還在風(fēng)中回蕩，像一首未完的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