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冰原墜生」

零下四十度的風像一把鈍刀，先割開皮膚，再慢慢往骨縫里鉆。凌澈趴在“夜鴉-Y13”的殘骸里，半截操縱桿還卡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出白霧和血腥味。暴風雪卷起冰粒，噼里啪啦砸在碎裂的艙蓋上，像無數細小的子彈。他聽見自己心跳在耳膜里轟鳴，那聲音和腦機接口里玄燼的低笑混在了一起。

“螻蟻，還活著？”魔尊的嗓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像冰面上滾過的鐵球。

“死不了。”凌澈吐出一口帶鐵銹味的唾沫，拔掉卡在肋骨之間的安全帶，翻身滾到雪地里。冷氣順著脊椎往上爬，他打了個哆嗦，卻咧嘴笑了，“我欠的賬還沒收，怎么能死。”

雪原盡頭，半截斷劍孤零零地插在冰里，劍柄黝黑，刻著“終焉”二字。劍的旁邊，銀發少女盤膝坐在折疊劍匣上，指尖捏著一張濕了一半的通緝令。照片里的凌澈頭發亂糟糟，耳后猩紅紋路像一道新鮮的傷口。少女抬眼，聲音被風吹得七零八落：“抓到你了，小賊。”

凌澈抹了把臉上的雪，指節凍得發白：“抓我？排隊也得講先來后到。”

少女挑眉，劍匣“咔噠”一聲彈開，十二柄薄如柳葉的冰劍懸在空中，劍尖對準他的眉心：“歸墟劍宗，謝無咎。奉命帶你回山，生死不論。”

玄燼在他腦內輕嗤：“一個金丹小丫頭，也敢在本座面前說生死不論？”

凌澈沒理會魔尊的挑釁，目光落在謝無咎的袖口——那里繡著一柄銀色小劍，劍尖直指一朵黑蓮。那是歸墟劍宗內門標記，也是母親臨終前反復提到的符號。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突然問：“你們宗門，收不收退婚的廢物？”

謝無咎愣了一下，冰劍微微偏了角度。凌澈趁機拔出插在雪里的“終焉”斷劍，劍柄冰冷，卻在接觸掌心的瞬間泛起暗紅的光。劍身沒有刃，卻在空氣中劃出一道細如發絲的黑線，像割開了一張無形的紙。

“跟我走，或者被我拖走。”謝無咎很快恢復面無表情，指尖掐訣，冰劍重新列陣。

凌澈掂了掂斷劍，忽然笑了：“走可以，但我要先收一筆利息。”

話音未落，他單膝跪地，斷劍插入冰層。猩紅紋路順著劍柄蔓延，像血管一樣爬滿雪地。冰層深處傳來沉悶的轟鳴，仿佛有什么東西被喚醒。謝無咎臉色微變，腳尖一點，身形急退。下一瞬，冰原炸裂，一只由黑紅霧氣凝成的嬰兒手臂破土而出，五指張開，直抓凌澈的咽喉。

玄燼的聲音驟然冷冽：“淵主幼體，第二形態。”

凌澈就地一滾，嬰兒手臂抓空，霧氣卻在空中凝成一張哭臉，眼淚是滾燙的血珠。血珠落在雪地上，腐蝕出一個個冒著熱氣的坑洞。謝無咎的冰劍呼嘯而至，將哭臉斬成碎片，碎片卻在空中重新聚攏，發出咯咯笑聲。

“退后！”凌澈低吼，斷劍橫揮，黑線劃過，哭臉被攔腰斬斷。這一次，碎片沒有復原，而是化作點點紅光，沒入他的腕環。腕環上的倒計時從【47:15:22】跳到【47:14:59】，又少了二十三秒。

謝無咎盯著他腕環上閃爍的數字，眼神復雜：“淵主標記……你活不過兩天。”

凌澈咧嘴，露出帶血的牙齒：“兩天，夠我討債了。”

暴風雪忽然停了，天地寂靜得可怕。遠處，一道銀白劍光劃破夜空，像流星般墜向冰原。謝無咎瞇起眼：“軍部的狗鼻子，來得真快。”

凌澈握緊斷劍，劍柄上的“終焉”二字在黑暗中微微發燙。他聽見玄燼在耳邊低笑：“室友，游戲開始了。”

雪原盡頭，銀白劍光與黑紅霧氣同時逼近。凌澈深吸一口氣，把斷劍扛在肩上，轉身走向風暴中心。

“走吧，”他對謝無咎說，“去歸墟劍宗。等我砍完該砍的人，再把心臟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