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出生于濟南府,俗家姓蒲。我娘懷胎四月時,前往泰山燒香祈求平安。俗話說,濟南府人全,泰安州神全,泰山是五岳之首,因此各路神祇皆有駐廟。我娘一路磕頭燒香,逢廟便拜,把整個泰山上的神仙拜了個遍,卻唯獨漏掉了馬氏。”
“這是哪一路神仙?”
“喀,她原來是姜子牙的夫人,封神的時候給了她一個窮神之位,司掌天下窮苦。馬氏性格褊狹,成神之前連姜太公都敢罵,成神之后更是變本加厲。她一見我娘唯獨漏了給她上香,勃然大怒,給我扔了一個遇財呈劫的命格在胎里。”
“遇財呈劫……這聽著好倒霉啊。”
“對啊,這個命格不能招財,稍有橫財入手,必會招致雷劫,小財招小劫,大財招大劫。你把那么大一個金元寶塞進我懷里,天雷馬上就劈下來,比那幫收稅的動作還快。”轎子里的聲音異常苦澀。
嬰寧同情地看了轎子一眼,怪不得這道士的內心幻境是無數金元寶,原來他從來沒機會享受到,一輩子受窮。可她轉念一想,眉毛又豎起來:“不對呀。你那個命格只是不能招財而已,怎么能看破我的幻境?”
玄穹在轎子里咳了一聲:“幸虧我娘平日事神虔敬,泰山上的諸位神仙聽說馬氏所為,都很同情我的遭遇,于是碧霞元君、東岳大帝和真武大帝一起出手,給我加了一筆‘明真破妄’的命批。雖說改不了窮命,卻讓我有了看破一切虛妄的能力。”
嬰寧拍手笑起來:“絕妙,絕妙。一輩子都發不了財,自然什么都看透了。”
玄穹沉默下來,仿佛被說中了痛處。過了一陣,他才咳了一聲:“我這種命格,做不了官,經不了商,只能去當清心寡欲的道士。師父賜了我一個玄窮的道號,后來他老人家怕我連累了師門,才改成了穹字。”
嬰寧這才理解,這小道士為何年紀輕輕卻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誰得了這個倒霉命格,心態都得扭曲。玄穹悠悠道:“即使是在道觀里,那些能賺錢的營生,什么齋醮經懺、扶乩堪輿之類的,都與我無緣。到頭來,只能來桃花源做俗務道人。”
“做了俗務道人,就能發財了嗎?”
“發什么啊!俗務道人在道門是最累最苦的,每日干的都是化解紛爭、排憂解難、教化訓誡之類的活,瑣碎得要死。每個月道祿也只得二兩銀子,勉強糊口而已。但此乃正授箓職,收入發到我手里不會觸發天雷。”
“也就是說,你這輩子唯一能收的錢,就只有這每月二兩銀子?”
“如果來桃花源駐守,還能多發三錢補貼。不能再多了。”
“不對呀,你手里那柄桃木劍,雖然用得不高明,看材質也挺值錢的嘛,天雷就不劈了?”
“你可以不加前面那句——唉,這些法器啊、羅盤啊、衣袍啊什么的,都不是我私人的,屬于道門公物,我只能用于公事。如果我拿著這桃木劍去給私人做法事,也會招惹來天雷。”玄穹抬頭看看天空,眼里帶著憤恨與畏懼。
“這天雷好煩啊……”
“所以啊,我這一輩子能看到頭,就是這二兩三錢的人生。唯一的指望,就是多攢點功德,把箓職升上去,升一級能漲一兩。”
嬰寧覺得這家伙一點也不像個道士,張口閉口都是銀子。她忍不住譏諷道:“你嘴這么臭,怎么攢功德?”
“我路見不平,從一只邪惡大妖手里救下兩個客商,這就是兩份功德;我勸那大妖棄惡揚善、皈依道門,也算一份功德。”
“呸呸呸,誰是邪惡大妖了?”嬰寧恨恨道,“你這種人去當俗務道人,桃花源的妖怪豈不是要被煩死了?”玄穹嘆道:“唉,我就是管了太多閑事,才被發配到桃花源這種偏遠地方做道士。你們煩?我才更煩呢!”
“你惹了什么禍?”嬰寧支棱起雙髻。玄穹“呃”了一聲,有意避開了這個話題:“反正我要在這里攢夠了功德,升了箓職,爭取一年內走人。”
“這么有信心嗎?看來道門對你還挺照顧的嘛。”
“除去偏心的師父、嫉賢妒能的師兄弟、總被克扣的齋飯和永遠背不完的道藏,道門確實對我挺好的。”
“你這一口陰陽怪氣……幸虧還有桃花源安置,否則在道門里,真不知你還能干什么。”
“做知客也挺好。”
嬰寧尖叫一聲,從轎子頂上跳開,氣得化為一團黑氣跑開了。
接下來的幾日里,玄穹就躺在老鼠轎子里休養。等到雷勁徹底消除之后,他說什么也不肯坐了。于是嬰寧把幾只可憐老鼠散回原形,自己依舊化成少女模樣,與他并肩而行。這一人一狐跋山涉水,不一日終于抵達武陵縣境內的雪峰長山。
這座大山綿延百里,巍峨險峻,半山腰矗立著一座不甚起眼的小道觀,名喚明凈觀。玄穹對嬰寧說:“你等我一下,我上山去報到。”嬰寧奇道:“還沒到桃花源,你報什么到?”
玄穹見這只傻狐貍什么都不懂,只好多解釋了幾句。原來人間每個縣里,都有一座主觀,統管縣內道門及妖怪事務。武陵縣的主觀叫明凈觀,桃花源是其下轄的一個特別秘境。所以本地俗務道人就職,都得先去報到。
“你們道門好煩啊,這個要呈文,那個要報備,天天說自己清靜無為,清靜個鬼咧。”嬰寧捂住腦袋,痛苦得要死。玄穹瞪了她一眼,提醒道:“待我報完到,正式就職俗務道人,你的路引才算生效,否則就是只野妖怪,隨便一個道士都能把你抓走。”
嬰寧抬頭看看山勢,晃動尾巴道:“那你自己去好了,我可不耐煩等,先去桃花源找我姑姑啦。”
“走吧,讓我也清靜清靜。”
嬰寧突然湊到他臉前:“說清楚啊,我是自己走的,可不是被你趕走的。”說完咯咯一笑,三跳兩跳,很快就消失在山林之中。玄穹略整理了一下儀表,順著一條滿是青苔的石階山路,徑直上了雪峰山,很快便來到半山腰的一座小觀前。
只見觀前左右有兩棵老桃樹,樹上花開正艷,門前落英繽紛,只是無人打掃。玄穹皺著眉頭邁進道觀,沒個知客迎接,進了院子一看,竟連一個道童都沒見著,空蕩蕩的一片。他站在老君堂前喊了一嗓子,半天才有一個白胡子老道迷迷糊糊走出來。
“適才修行入靜,不聞外物,道友莫怪啊。”老道一個稽首,可玄穹分明看到他眼角沾著兩坨新鮮眼屎。他也懶得說破,拿出度牒道:“我是去桃花源赴任的俗務道人,特來觀中報到,不知觀主可在?”
老道一聽是去桃花源的,瞇瞇眼一下子睜開了。他先端詳玄穹片刻,忍不住道:“道友你這面相……”隨后覺得失言,趕緊一拱手:“老道就是此間觀主,法號云洞。”
“云”字比“玄”字大一輩,玄穹連忙執弟子禮。老道把他帶到老君堂后的書房,這書房頗有雅趣,桌上擺著諸般奇石清供,旁邊一排精致盆栽,后頭還有個水缸,里面趴著兩只玄龜,追著水藻悠哉戲耍。道務相關的法器文書,堆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這一路上沒耽擱吧?”云洞寒暄道。
“您這兒這么忙碌,我耽擱不耽擱的,也沒什么分別。”玄穹習慣性地刺了一句。
云洞似乎沒聽懂,樂呵呵地坐到書桌前,貓腰翻出一堆雜亂文書,挑了半天,拿出一本報到簿子,跟玄穹的度牒疊在一塊,用指頭蘸了蘸朱砂,運起法力一點,一道紅光閃過。
從這一刻起,玄穹正式成了桃花源的俗務道人。
玄穹又拿出一張清單,以及自己攜帶的桃木劍、羅盤、袍冠等道務用品,請云洞清點。云洞問:“身上可還有什么公家的法寶?”
玄穹道:“道門說弟子是來做俗務道人的,不需要法寶,沒批。弟子又是一個遇財呈劫的命格,私人買不起法寶。”云洞早看過他的履歷,同情地點點頭:“如果你有機緣得了什么法寶,就來老道這里申報一下。只要用途正當,我給批了正箓用法,用那個法寶便不會引來雷劫。”
“弟子沒有機緣,只有劫難。”玄穹沒當回事。
就這么簡單的一點活,累得老道士哈欠連天。玄穹卻不肯放過他,把那本遇妖呈文拿出來:“對了,我半路上順手救了兩個凡人,麻煩師叔幫我登記一下功德。”云洞已經疲了,接過隨手塞到旁邊的一堆文書里。
玄穹見這老頭子懶散得很,不愿多費唇舌,正要離開,卻忽然被云洞叫住:“哎,對了,老道有幾句叮囑。住在桃花源的妖怪,都是披毛戴角之輩,濕生卵化之徒。哪怕修出人形,與人類的脾性也是迥異。在那里做俗務道人,職責不是斬妖除魔,是代表道門去幫助妖怪,務求陰陽……呃,陰陽……哦,對,陰陽和合。”
“什么啦,是陰陽相濟、和合同存!陰陽和合可還行?師叔你連道律都沒背熟。”
“你得其意就好,不必執著其形,這也是道中真意。”云洞抓起一只玄龜,慢慢盤著凹凸不平的龜殼,“老道在這觀里做了三十余年,無時無刻不謹記莊祖教誨,潛心參悟無為之為、無用之用,希望你也能開悟。”
偷懶還說得如此冠冕堂皇……玄穹心里暗想。怪不得這觀里香火稀薄,門可羅雀,原來從根上就打算無用之用。
他臨要走時,云洞耷拉的眼皮忽然掀開一線:“你這樣的命格,又遇到那樣的事,可要念頭通達一點啊。”玄穹額前的白毛一顫,云洞怎么會知道自己之前的事?他不客氣地回道:“弟子在這里,不通達也得通達了。”
“記住,勿染大因果,攢點小功德。”云洞誠心誠意勸了一句。
話音剛落,兩人便聽到道觀之外傳來喧嘩之聲,嗷嗷嘶鳴里伴隨著隱隱的雷聲。云洞和玄穹同時臉色一變,急忙走出觀去,卻見一個身材高大、虬髯遒勁的紅袍道士懸在半空,手里拎著一只棗紅小狐貍的頸皮。那小狐貍死命掙扎,口中嗷嗷叫嚷,脖子上的小金鎖亂晃起來。
那道人的臉膛黑中透紫,洪聲若雷:“巡照真人云光在此,擒得身無路引野怪一只,特來知會本地道觀。”他周身不時泛起一圈蛇形雷線,刺刺作響,可見修煉的是震雷一脈功法,而且法力極其渾厚。
嬰寧被他捏在手里,雙目赤紅,渾身微抖,那一條棗紅色的狐尾變得越發蓬大起來。
玄穹暗暗叫苦,早提醒她沒有路引不要亂走。巡照真人個個都是斗法的高手,巡視各地,掃除妖邪。沒有路引的妖怪落在他們手里,輕則被削去幾十年道行,重則被封魂索魄、打回原形。
云洞沖半空一稽首:“云光師弟啊,你做了巡照之后,可是越發勤勉啦。”云光往下俯瞰,眉眼間滿是不屑:“若都跟師兄一樣閉門清修,這人間還能太平嗎?”
趁他講話一時松懈,嬰寧忽然垂下頸子,要去咬那把金鎖。就在這時,一聲長嘯從極遠的地方傳過來,聲音高昂尖銳,一直傳到觀前。云洞脖子一縮,連聲說麻煩了麻煩了,跳回道觀大門內側,把玄穹也拽過去,然后雙手一展,一道土黃色的泥墻平地而起,擋在前方。
原來老頭是修艮土功法的,倒是真適合他。玄穹心里暗暗腹誹。
天上的云光拎住嬰寧,面無表情地看向嘯聲來的方向。過不多時,遠處一團黑霧迅速接近。云光哈哈大笑三聲,把嬰寧往地上一丟,掌心吐出三條鎖鏈將她捆了個結實,然后雙袖一擺,迎著黑霧飛了過去。
玄穹連忙要去幫嬰寧解開,云洞卻攔住他:“哎哎,你可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玄穹眼皮一翻:“師叔還有時間提問,應該不是大事吧?”
云洞道:“那一團黑霧,是桃花源里的一位狐族大妖趕到,他們最是護短,看來少不得要跟云光做過一場。希望別波及我這小觀就好……”
他抬手運起法力,又把那泥墻加厚了一層。玄穹眼皮一翻,云洞如此膽小怕事,只怕以后有事也指望不上。他額前白毛一擺,飛身沖到嬰寧身旁。只見她緊閉雙眼,嘴唇發紺,可見那鎖鏈捆得多緊。玄穹伸手想要扯開,但一點也扯不動。
此刻在半空之上,云光已經與那團黑霧交手了幾個回合,不分勝負。云光不怒反喜,后退幾步,暗中蓄勢欲上。那霧氣逐漸散開,里面出現一個中年美婦,人首狐尾,儀態嫵媚。那婦人大聲道:“妾身是桃花源青丘辛十四娘,閣下為何無故戕害我族小輩?”
云光聲音比她還大:“無故?我巡照至雪峰山中,查得這小狐怪沒有道門路引,犯了擅走之罪,論律當拘。”辛十四娘道:“法不外乎人情。小孩子不懂事,又沒作什么大惡,何必這么揪住不放?”
云光道:“壞了規矩就該受罰,否則還要規矩做什么?近日各地都在鬧逍遙丹,道門下了指示,對精通幻術之妖要格外留神,你們狐屬最擅長迷惑人心,不好好謹守門戶,還出來招惹嫌疑?”
辛十四娘勃然大怒:“我們青丘一族老老實實待在桃花源修行,豈能容你這牛鼻子憑空污蔑?!你今天必須把小輩交回來,否則我絕不善罷甘休!”云光大笑:“再打便是,何必講那么多廢話?!”說完拔劍就要沖上去。
眼見這兩位又要大打出手,這時一道飛符倏然沖來,在兩人之間爆出一團黃光。雖說這飛符里無甚法力,但里面隱隱藏著一絲敕令之威,辛十四娘和云光一時都停了手,朝下面看去。
只見地面上玄穹仰起頭,還保持著飛符的姿勢:“兩位且慢動手!”天上的兩位居高臨下,同時喝問:“你是誰?”玄穹大聲道:“我乃桃花源新任俗務道人玄穹,有度牒為證!”
他的度牒剛剛經過明凈觀登記,正式具備俗務道人的效力,所以那符自然帶著道門敕令的威嚴。
云光道:“本道是在雪峰山下抓到這小狐貍的,與你桃花源不相干。倒是這只大妖,應該是桃花源的居民吧?你去管管她是正事!”辛十四娘不屑一顧:“桃花源向來太平得很。天下本無事,道士自擾之。小道士,你說是不是呀?”說完斜眼一瞥玄穹,一股魅惑之力悄無聲息地涌過去。
可這股力量砸在玄穹身上,卻似輕風拂林,了無痕跡,辛十四娘輕輕“咦”了一聲。這時玄穹道:“我可以做證,這只小狐妖,并不算擅走之妖。”
云光皺眉喝道:“胡說八道。凡是道門發給路引的妖怪,都勾連魂魄,身上帶有一點靈光。我適才觀望了三次,她身上不見半點靈光,不是野妖怪是什么?”玄穹道:“茲事體大,您再觀望一次。”他再三堅持,云光只好運起法力,又看了一眼,愣住了,那小狐貍身上這一次分明有靈光閃過。
“這怎么可能?上山之前我明明查過的!”云光兩條黑眉攢成一團,突然轉向辛十四娘:“兀那妖怪,你是不是用了什么障眼法?!”辛十四娘笑笑:“我若能迷得住巡照大人,一早把你打殺了。”
云光冷哼一聲,如刀的視線定在玄穹身上。玄穹承受著壓力,硬著頭皮道:“啟稟巡照大人,這只小狐貍從青丘離開之時,確實沒有路引。恰好弟子在半途遇到,便向她宣講道法。她被弟子人品感動,誠心悔悟,連續磕了幾個頭謝罪,所以弟子當場為她補辦了路引。”
那小狐貍躺在地上,一陣憤怒掙扎,可惜不能化形,沒法口出人言辯解。
“放屁!你若補辦了路引,為何之前我查驗時沒有看到?”云光喝道。
玄穹道:“弟子當時還沒有在明凈觀報到,算不得正式就職。如今云洞師叔為弟子辦完手續,這小狐貍身上的路引便自動生效了。”說完他從懷里掏出一份呈文,正是之前給嬰寧填的,下面的畫押印熠熠生輝、墨生流明,可見真實不虛。
辛十四娘在一旁咯咯笑起來:“哎呀,人家明明是有路引的,巡照大人目光如炬,妾身佩服。”云光不理她的冷嘲熱諷,緩緩磨著后槽牙,看向躲在觀內的云洞:“云洞!這是真的嗎?”云洞探出頭來,一臉無奈地點點頭。
“可明明是我擒妖在先,他發路引在后,這不是刻意包庇嗎?”
云洞道:“不,不,路引雖是今日生效,但呈文的時間卻是三日之前……”他聲音越說越小,云光的雙眸中蓄積起洶涌的怒意,甚至凝為雷火,順著鼻孔噴出來。
忍了半天,他終于抑住怒意,手指一彈,把嬰寧的鐵鏈解開,然后落在地面,重重拍了一記玄穹的肩膀:“你還沒上任,就被美色所迷,這么袒護妖怪,以后還得了?”
玄穹感覺到一股雷霆之力涌入靈臺,震得他麻酥酥的,就連一口陰陽怪氣的話都被封在咽喉處,吐不出來。
“你放心,某家這個巡照之職,可不只是管妖怪,就連道士瀆職也在追究之列,我會死死盯住你的!”
說完他右足一頓,也不理辛十四娘和云洞,直接駕云走了。嬰寧擺脫了束縛之后,連毛都顧不上抖落,“嗷”的一聲撲向玄穹,要把這胡說八道的小道士一口吞了。
辛十四娘伸出手臂輕輕一捉,拎住她后頸,對玄穹道:“今日我和我侄女先回去,恕不多謝。反正小道士你也要去桃花源了,到時候再聊不遲——那可是個民風淳樸的好地方呢。”
嬰寧齜牙咧嘴,還要威脅玄穹。可惜辛十四娘駕起一陣妖風,裹挾著她直接離開。一臉心有余悸的云洞這才把泥墻的法術給收了。
幸虧這兩位沒起沖突,不然整個明凈觀要被夷為平地了。
玄穹站在原地,暗暗苦笑。還沒上任就得罪了一個巡照,以后日子可難過了。云洞寬慰他道:“我這個云光師弟雖性子急躁,人品倒還好,應該不至于太挾私報復。”
“等等,師叔你這個‘太’字是什么意思?”
“反正你記住,無為而為,記著啊,無用而用。”
玄穹額前那一縷白毛頹然垂下,忽然想起什么,對云洞道:“適才弟子發的那一道符,是為了解決糾紛,保全明凈觀,師叔您受累把這錢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