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爾長風在他那新建的、能眺望漓江潑墨山色的閣樓上，整了點小資情調——搞起了露天燒烤。木炭噼啪，羊腿滋滋冒油，香氣混著煙火氣，讓他暫時忘了流民、水泥和總想當他岳父的楊振雄。

他啃著焦香的羊腿，看著遠方如畫江山，突然良心發現（主要是羊肉有點膩了），覺得自己不能光窩在靈溝渠當“紅薯霸主”，也得關心一下大明其他兄弟姐妹的“幸福生活”。于是大手一揮，把福伯、爾長辭、爾長海、爾長破這幾個核心馬仔叫來，開個“大明稅務吐槽大會”，主題是：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慘（好下飯）。

首先登場的是老管家福伯，他捧著一本比他臉還皺的小本本，表情肅穆得像在宣讀遺囑：

“少爺，咱先說這剿餉。”福伯清清嗓子，仿佛在說什么晦氣事，“朝廷說是專款專用，剿李自成、張獻忠那些好漢…呸，反賊！本來就說收一年，結果呢？比老王家的狗皮膏藥還黏糊！聽說全國要刮兩百八十萬兩！”

爾長風嘖了一聲，想起靖江王府庫房里堆成山的銀子，那幫藩王宗室窮奢極欲，屁稅不交，鍋全讓底層背了：“這錢真能到當兵的手里？怕不是還沒出京城就被層層扒皮了吧？”

福伯露出一個“你懂的”苦笑：“少爺明鑒！這錢啊，名目花哨著呢！什么‘因糧’（按地畝肥瘦加征，瘦地更倒霉）、‘溢地’（逼你承認祖宗八輩瞞報的地）、‘事例’（公開賣官，童叟無欺）、‘驛遞’（把驛站經費一口吞了）…花樣百出，最后全砸種地老百姓頭上！咱桂林衛所軍托您的福，自己種紅薯養自己，沒挨這刀。但邕寧那邊已經開始了，永福、恭城幾個窮兄弟衛所也眼巴巴想學，結果王總兵大筆一揮——全劃給您直管了！美其名曰‘官民相親’，其實就是甩鍋給您，讓您看著辦！”（爾長風內心：王德彪我俏麗嗎！）

福伯繼續捅刀：“還有更狠的——練餉！說是訓練鄉兵，保家衛國打流寇和后金。全國一年要收七百三十萬兩！是三餉里的銷冠！主要按畝加征，一畝地多加一分多銀子，還有其他‘裁減’‘抵補’的騷操作，聽說不少地方的地主和自耕農已經被逼得賣兒賣女了！”

爾長風手里的烤羊腿頓時就不香了，感覺像在啃人血饅頭。

接著是負責商業擴張的“縣域CEO”爾長辭，他常年跟各路奸商（劃掉）商人打交道，對基層盤剝門兒清。他接過話頭，義憤填膺：

“大哥，福伯說的是朝廷明搶！底下還有無數暗偷呢！”爾長辭掰著手指，跟數仇人似的，“首惡就是火耗銀！官府收稅嫌碎銀子麻煩，非得熔成整錠，說是有損耗。好家伙！這‘損耗’比貪官的心還黑，有的地方火耗銀比他娘的正稅還高！全肥了那幫蛀蟲！”

“還有鹽稅、茶稅！”爾長辭越說越激動，“鹽課從萬歷爺那會兒的一百萬兩，飆到現在近四百萬兩！鹽價貴得能當傳家寶，老百姓都快忘了咸味是啥了！私鹽能不泛濫嗎？咱們運水泥的船，偶爾…咳咳，我是說，這現象非常嚴重！”（爾長風：你剛才是不是想說什么不該說的？）

負責漕運和外貿的爾長海常年跑廣東，更是有一肚子苦水。他黑著臉，仿佛剛被搶過：“大哥，廣東那邊簡直是地獄模式！除了常規的市舶稅、關稅，那幫官老爺和沒卵子的太監，巧立名目收過路費、落地稅！連碼頭扛包的苦力都不放過，要交‘攤派銀’！咱們的船每次過關，都像被一群餓狼薅羊毛！生意沒法做了！”

最后是技術宅爾長破，居然也憋出了話，主要關注他的礦料安全：“還有…礦稅和珠池稅！”他悶聲道，“宮里派太監到兩廣、云南咱們這些有礦的地方，打著督征礦稅的旗號橫行霸道。在廣東沿海還收珠池稅（采珠稅）。那幫閹人，心黑手狠，動不動就誣陷你私開礦、偷采珠，敲骨吸髓！聽說湖廣和蘇州都鬧過民變！咱們以后開礦煉鋼，也得防著這幫孫子！”

一圈匯報完，閣樓上安靜得只剩木炭的噼啪聲。

爾長風默默放下啃了一半的羊腿，感覺心情比烤糊的肉還焦。他知道明末稅重，但沒想到重到這種喪心病狂的地步，這簡直是拿著鋤頭刨老百姓的命根子！

他環視一圈手下，嘆了口氣：“好家伙…我天天覺得自己種紅薯、搞水泥、養流民，已經夠苦逼了。跟外面這幫豺狼虎豹一比，我他娘的簡直是在搞慈善基金會啊！”

“怪不得流民越剿越多…這哪是征稅，這是直接拿百姓熬油點燈啊！”

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忽然覺得王德彪把那幾個窮衛所甩給自己，或許…也不全是壞事？至少在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上，還能讓跟著自己混的人喘口氣，吃上飽飯。

“行了，情況我知道了。”爾長風站起身，眼神變得銳利，“咱們管不了全國，但至少在自己的地盤上，得立住了！紅薯還得往死了種！水泥還得玩命賣！槍桿子還得繼續硬！”

“不然…”他頓了頓，自嘲地笑了笑，“哪天朝廷窮瘋了，說不定就該給咱們這‘紅薯餉’‘水泥稅’‘燧發槍專利費’了！”

眾人聞言，都是心頭一凜，背后發涼。亂世求生，如履薄冰。但跟著爾長風這么個時而靠譜時而瘋癲，但至少真心想帶大家活下去的頭兒，總比在外面被那些苛捐雜稅生吞活剝了強！

會議結束，爾長風看著眾人離去的背影，又拿起那塊涼了的烤紅薯，惡狠狠地咬了一口，仿佛在啃噬這個該死的世道。“媽的！這世道…逼得老子不想當梟雄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