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風卷著桂花香，漫進教室窗沿時，林晚星正在給相機裝膠卷。
指尖捏著卷成圈的膠片，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么珍寶這是她昨天剛買的新膠片，感光度100，適合拍晴天的風景，也適合……拍某個在陽光下打球的人。
“你這相機跟個老古董似的，裝個膠卷還要半天。”
蘇曉曉湊過來看，手指剛要碰到相機外殼，就被林晚星輕輕拍開。
“別碰，會沾指紋的。”
她把膠卷小心翼翼地推進相機。
“而且膠片機很嬌氣，碰壞了就修不好了。”
蘇曉曉撇撇嘴：“知道了知道了，你的寶貝相機。”
她眼珠一轉，突然湊近，壓低聲音。
“說真的晚星，你是不是偷偷拍江譯了？體育課那天我就看見你舉相機了！”
林晚星的手頓了一下，臉頰瞬間熱了：“沒、沒有，我拍風景呢。”
“騙人！”蘇曉曉戳了戳她的胳膊。
“你拍風景會臉紅成這樣？快老實交代，是不是對新同學有意思？”
“你別亂說！”林晚星慌忙捂住她的嘴，眼睛緊張地往旁邊瞟江譯的座位還空著，他今天好像遲到了。
就在這時，教室后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江譯背著書包走了進來，額前的碎發有點亂，嘴角還沾著點面包屑，像是急著趕來的。
他看到林晚星時愣了一下，隨即快步走到座位坐下，把書包往桌洞里一塞，壓低聲音解釋：“早上起晚了，買包子跑太快，沒遲到吧？”
林晚星搖搖頭，目光卻忍不住落在他嘴角的面包屑上。
那點淺棕色的碎屑沾在他下唇，像顆不小心掉在雪地上的麥粒，有點可愛。
她的手指下意識地摸向相機，想把這畫面拍下來。
“那個……”她剛要開口提醒，江譯已經自己察覺到了，抬手用指腹蹭了蹭嘴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不是沾東西了？”
“嗯。”林晚星點點頭，沒敢說自己剛才差點偷拍他。
早讀課背英語單詞時，林晚星總覺得旁邊有目光。
她偷偷抬眼，發現江譯正拿著課本，卻沒看單詞，視線落在她的相機上。
那臺黑色的膠片機被她放在桌角，金屬外殼在晨光里泛著啞光，確實像個舊物件。
“這相機用了很久了？”他突然問。
“嗯，是我爸的。”林晚星輕聲說。
“他以前是攝影師，后來……就留給我了。”她沒說后面的話，爸爸在她小學時出了車禍，相機是他留下的唯一念想。
江譯的目光柔和了些：“所以你喜歡拍照，是因為他？”
“算是吧。”
她點點頭，指尖輕輕劃過相機的鏡頭蓋。
“他說，拍照是為了把時光留住，以后翻起照片，就像重新走過那些日子。”
江譯沒再說話，只是拿起課本，認真地讀起了單詞。
但林晚星能感覺到，他看她的眼神里，多了點什么，像初春化雪時的暖意，輕輕落在心上。
上午的物理課，老師讓同桌互相講題。
林晚星拿著練習冊，看著上面的電路圖，頭都大了。
她物理一直不好，那些串聯并聯像纏在一起的線，怎么也理不清。
“這里，”江譯的手指點在電路圖上。
“你看電源正極出來，先經過開關，再分兩條路——這條是燈泡A，這條是燈泡B，最后匯合回負極，所以是并聯。”
他的指尖溫熱，點在紙上時，林晚星的注意力總忍不住跑偏，盯著他指腹上的薄繭發呆。
“聽懂了嗎？”他抬頭問。
“啊？哦，聽懂了。”林晚星慌忙回神，其實什么也沒聽進去。
江譯看著她慌亂的樣子，突然笑了：“是不是我講得不好？”
“不是不是！”林晚星趕緊擺手，“是我太笨了。”
“那我再講一遍，這次你看著我的手。”
他把筆放下，用手指在紙上比劃。
“電流就像水流，從高處往低處流，遇到岔路就分開……”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耐心的節奏，像在講一個簡單的故事。
林晚星這次沒走神，跟著他的手指看下去，那些復雜的電路圖好像真的變得清晰起來。
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的手上，把他的指節照得有些透明，她突然覺得，這畫面比任何風景都好看。
下課鈴響時，她終于弄懂了并聯電路。
江譯看著她恍然大悟的樣子，嘴角彎起：“看吧，不難吧？就像拍照找角度，找對了就簡單了。”
林晚星笑了，是今天第一次真正放松的笑。
她拿起相機，對著窗外的桂花樹，輕輕按下快門。
“咔嚓。”
快門聲很輕，卻被江譯聽到了。
他湊過來看：“拍桂花？”
“嗯，很香。”她點點頭，“想留住這個味道。”
雖然照片聞不到香味，但看到照片，就會想起今天的桂花香，和他講題時的樣子。
江譯看著她眼里的光，突然說：“下次拍人的時候，能不能告訴我一聲？”
林晚星的臉騰地紅了，像被桂花染了色。
“我、我沒有拍你……”
“我知道。”
他笑了笑，眼里的調侃藏不住。
“但萬一以后想拍呢？比如，我幫你講題的時候，你覺得這個講題的江譯值得一拍。”
林晚星被他說得沒話說，只能低下頭假裝整理練習冊，耳朵卻紅得發燙。
她能感覺到，他在看她，目光里帶著笑意，像桂花香一樣，悄悄漫進心里。
放學的時候，蘇曉曉被老師叫去辦公室，林晚星一個人收拾書包。
剛把相機放進書包，就看到江譯站在教室門口等她。
“一起走？”他晃了晃手里的書包。
“我剛才看到蘇曉曉被老師留了。”
林晚星點點頭，跟著他走出教室。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并排走在走廊里，影子偶爾會碰到一起。
走到校門口的桂花樹下時，江譯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林晚星，周末有空嗎？”
林晚星的心猛地一跳：“有、有啊。”
“我知道一家洗照片的店，在老街區，據說能洗膠片。”
他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
“你不是說要洗照片嗎？我可以陪你去。”
風吹過桂花樹，落下幾片花瓣，沾在他的肩膀上。
林晚星看著他眼里的光，像看到了藏在鏡頭里的秘密，終于要被陽光照亮。
她用力點點頭，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雀躍：“好啊。”
原來，有些藏在鏡頭里的心事，不用刻意去拍，也會悄悄住進某個人的眼里。
林晚星看著江譯的笑臉，心里悄悄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