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招敗盡同輩”的事件，在云家年輕一輩中引發了劇烈的震動。

“云帝軒”這個名字，帶上了一層神秘，和敬畏。

絕大部分人，都將那一幕歸結于某種他們無法理解的強大血脈壓制。

但有一個人，始終無法釋懷。

云曦。

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的九竅玲瓏心愈發剔透，對人心善惡的感知也愈發敏銳。

她很確定，那一瞬間，她從帝軒弟弟身上感受到的，不只是血脈壓制。

那是一種……更古老，更霸道，更接近本源的東西。

那股氣息，讓她這顆天生親近大道的玲瓏心，都感到了本能的戰栗，和……臣服。

為了解開這個謎團，七歲的云曦在事發數日后，獨自一人，來到了云家的核心禁地——天機閣。

天機閣，懸浮于一片獨立的亞空間。是云家推演天機、掌管情報、監察萬界的樞紐。

這里沒有守衛。遍布虛空的禁制，足以讓不朽之王寸步難行。

云曦憑借特殊的身份令牌，毫無阻礙地穿過層層光幕，走入閣內。

閣內沒有書架，沒有卷宗。

這里是一片浩瀚的星空。

無數符文構成的星辰緩緩運轉，一條條信息流在其中穿梭。四面八方，懸浮著上萬面巨大光鏡，每一面光鏡中，都在實時播放著仙域各處的重要景象：禁區異動，星域大戰，古老遺跡開啟……

一位須發皆白，身穿星辰道袍的老者，盤坐于星空中央，閉目調息。

“曦兒丫頭，何事前來？”老者并未睜眼，聲音溫和地在她耳邊響起。

這位是天機閣的守護者，云家三長老，一位修為深不可測的存在。

“三爺爺。”云曦對著老者乖巧地行了一禮，“曦兒心中有惑，想請三爺爺動用‘天機鏡’解惑。”

“哦？”三長老緩緩睜開眼，眼中仿佛有萬千星辰在生滅，“能讓你這顆玲瓏心都困惑的，想必不是小事。說吧，想看什么？”

“我想看……三日前，天涯殿外，云峰兄長他們……拜訪帝軒弟弟的經過。”云曦輕聲說。

三長老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了然地笑了笑：“原來是那件事。也罷，那幾個小家伙，是該受點教訓。”

他隨手一揮，天機閣中央，一面混沌氣彌漫的古老銅鏡緩緩浮現。

天機鏡，云家的不朽之器，能回溯過去，照見未來。

鏡面光華流轉，很快便清晰地呈現出三日前的那一幕——

云峰等人的挑釁，云曦的維護，以及……云帝軒抬眼的一瞬間。

畫面與云曦記憶中完全一樣。

云峰氣勢洶洶地沖來，云帝軒看了他一眼。然后，云峰毫無征兆地跪了。他身后一群人，也跟著倒了一地。

整個過程，沒有能量波動，沒有神通痕跡，甚至沒有法則波動。

干凈得……詭異。

“奇怪……”三長老撫著胡須，眉頭微皺，“老夫也看不出端倪。不像神魂攻擊，更不像瞳術。若說是血脈壓制，又霸道得過了頭……”

他看向云曦，問道：“丫頭，你當時身處最近，可有特殊感覺？”

云曦搖搖頭，又點了點頭，清澈的眼眸中充滿迷茫：“我說不清楚……那種感覺，太快，太浩瀚了……”

“三爺爺，能讓曦兒……試一試嗎？”她仰起小臉，眼神帶著懇求。

三長老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疼愛與贊賞，點頭道：“去吧。你的九竅玲瓏心，本就是為勘破虛妄而生。或許，只有你，能看到我們看不到的‘真實’。”

“多謝三爺爺！”

云曦走到天機鏡前，伸出小手，按在冰涼的鏡面上。

她緩緩閉上眼睛。

她不再去看重復的畫面，而是將全部心神，沉入了那顆剔透無暇的九竅玲瓏心！

嗡——！

她的心，在這一刻，與整個天機閣，與那面不朽的天機鏡，達成了某種玄妙的共鳴。

她的感知，順著因果之線，跨越時間的阻隔，回到了三日前的那一瞬！

這一次，她不再是旁觀者。

她的心神，化作了天地間的一縷清風，拂過了那個改變一切的剎那！

然后，她“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看的景象，而是用“心”感受到的，源自大道本源的真實烙印。

那一瞬，當云帝軒抬起眼眸時。

云曦的感知世界里，天地瞬間失去了所有聲音與色彩，化作一片永恒的死寂與虛無。

緊接著，一雙無法形容的，比整片仙域宇宙加起來還要浩瀚、還要漠然的混沌眼眸，自虛無的最高處，緩緩睜開。

在那雙眼眸的注視下，時間長河斷流，大道法則崩碎。

云峰那所謂的氣勢，那所謂的拳意，在那雙眼眸面前，連一粒塵埃都算不上，瞬間便被碾碎成最原始的粒子。

她還“看”到了一片正在坍縮的星海。

“看”到了一片覆蓋世界的龍鱗。

“看”到了一塊銘刻著至高真理，散發著無上氣息的骨……

這些畫面，雜亂，一閃即逝，卻蘊含著讓仙帝都顫抖的恐怖信息！

“啊！”

云曦痛呼一聲，猛地收回小手，蹬蹬蹬后退幾步。一張精致的小臉，瞬間煞白，毫無血色。

她的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身體微微顫抖。

“曦兒！”

三長老身影一閃，出現在她身旁。一只溫暖的手掌搭在她后背，一股精純的仙元之力渡了過去，穩住了她激蕩的心神。

“丫頭，你看到了什么？”他急聲問，眼中滿是關切與震驚。

能讓九竅玲瓏心都受到如此巨大的沖擊，“真實”，該是何等的可怕？！

云曦大口喘著氣，過了許久，才平復下劇烈跳動的心臟。

她抬起頭，看向三長老。那雙清澈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現了……恐懼。

“三爺爺……”她的聲音帶著顫音，“那……那不是神通，不是血脈，不是任何我們所知的力量……”

“那是什么？”

云曦嘴唇翕動，艱難地吐出結論：

“那……是他本身。”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凌駕于萬物之上的……‘道’與‘法’！”

轟！

這句話，像一道混沌神雷，在三長老的腦海中炸響！

存在本身，就是道與法？

這是何等……禁忌的評價！

三長老呆立當場，久久無言。

而云曦，在說出這個結論后，眼中的恐懼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擔憂。

她終于明白了。

明白了爺爺和家主為何要封鎖弟弟的一切消息。

明白了為何要定下“六年之約”。

一個如此特殊，如此“禁忌”的存在，他的未來，注定不會平坦。

他要面對的，將是諸天萬界最可怕的惡意，最恐怖的劫難。他走的，是一條前無古人，注定無比孤獨的無上之路。

想到這里，她的心，沒來由地一陣刺痛。

她看著自己的小手。那一刻，她心中所有的迷茫，都化作了一個無比清晰、堅定的念頭。

我……不能只做被他保護的妹妹。

我的九竅玲瓏心，不是用來爭強斗勝的。

它，是用來為他，撥開前路的迷霧，推演未來的兇吉，看清一切的陰謀與算計的。

“帝軒弟弟……”

她遙遙望向天涯殿的方向，小小的拳頭，不知不覺間，已經緊緊攥住。

你的路，若注定要與諸天為敵……

那曦兒，便做你……看清這諸天的第一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