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區的夜市剛散場,蘇晚蹲在路邊系散了的鞋帶,指尖被晚風掃得有點涼。身后突然傳來“哐當”一聲,是啤酒瓶落地的脆響,緊接著是男人低啞的悶咳。
她回頭時,正撞進陸辭秋抬起來的眼。他靠著斑駁的墻,額角有層薄汗,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上沾了點灰。看見她望過來,他喉結動了動,聲音帶著點歉意:“嚇到你了?”
林晚搖搖頭,視線落在他腳邊的碎玻璃上,從帆布包里摸出紙巾遞過去。他接的時候,指腹不小心擦過她手背,像塊冰碰了下溫水,她下意識縮了縮。
“謝了。”他笑了下,眼尾有點紅,不知道是喝了酒還是別的。他彎腰去撿碎片,動作卻頓了頓——她的帆布鞋側邊,沾了塊和他外套上一樣的、帶著細閃的顏料。
“你也去看畫展了?”他抬眼問。
林晚愣了愣,才想起下午美術館的特展。“嗯,”她點頭,“那個星空主題的,很喜歡。”
“我也是。”他說這話時,夜市殘留的燈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尤其最后一幅,叫《夏夜》。”
那是林晚站了最久的一幅,畫布上的星星像要落進水里,溫柔得讓人想伸手接。她彎起眼睛:“我也是。”
風卷著遠處的燒烤香過來,他已經把碎片收進紙巾里,扔進旁邊的垃圾桶。“我家就在前面那條巷,”他指了指不遠處的岔口,“你呢?”
“不遠,過兩個路口。”
他“嗯”了聲,沒再說話,卻很自然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偶爾交疊又分開。走到第二個路口時,林晚停下回頭,他正望著她,眼里的光比頭頂的燈還亮。
“我叫陸辭秋,你呢?”
“林晚。”
她朝他笑了笑,便回頭往前走去,陸辭秋愣了愣,也沒說什么,只是轉身離開。
第二天
清晨六點半,廚房的抽油煙機還在嗡嗡轉,林晚咬著牙刷沖進廚房時,溫秀蘭正把煎蛋往盤子里盛。
“媽,我物理卷子放哪兒了?”她含糊地問,牙膏沫沾在嘴角。
溫秀蘭回頭看了眼,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昨晚讓你收書包里,偏要堆在書桌上。”說著轉身拉開客廳的抽屜,從一疊報紙下抽出那張皺巴巴的卷子,“喏,你爸凌晨起來給你壓在茶杯底下的,怕被風吹跑。”
林晚漱了口,接過卷子往書包里塞,指尖觸到書包側袋里的牛奶——是溫秀蘭早上五點起來熱的,現在還溫乎著。
“今天降溫,”溫秀蘭把三明治裝進保鮮袋,塞進她書包側兜,“我給你找了件厚校服,掛在門后了。”
林晚點頭,穿鞋時看見鞋柜上放著個蘋果,是溫秀蘭昨天特意挑的紅富士,洗得干干凈凈,用紙巾包著。
“路上騎車慢點,”溫秀蘭走到門口,替她理了理歪掉的衣領,“放學早點回來,我給你燉了排骨。”
林晚“嗯”了一聲,推門時被溫秀蘭拉住手腕。“錢夠不夠?”她從口袋里摸出幾張零錢,塞進林晚校服口袋,“不夠再跟我說。”
“夠了媽。”林晚笑了笑,轉身時聽見溫秀蘭在身后說:“上課認真聽講,別老走神。”
“媽,以你女兒的成績,怎么可能會上課走神呢?”
“嗯,快走吧,一會遲到了。”溫秀蘭一邊推著林晚,一邊催促。
她回頭揮揮手,看見溫秀蘭站在門口,頭發還沒梳整齊,眼角有淡淡的黑眼圈。陽光從樓道窗戶照進來,落在溫秀蘭身上,像一層暖融融的光暈。
那時候蘇晚總覺得,每天早上的嘮叨和熱牛奶會一直有,就像高二的日子,慢得好像過不完。她踩著晨光往學校走,書包里的三明治還帶著余溫,完全沒察覺,溫秀蘭站在門口看了她很久,直到她的身影拐過街角,才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回屋,把她忘在桌上的物理錯題本收進了抽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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