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冰冷的槍托結結實實砸在張陽的后腰上，劇痛讓他一個踉蹌，差點撲倒在泥濘的碼頭上。他猛地回頭，撞上一張兇神惡煞、胡子拉碴的臉。那人穿著一身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灰藍色軍裝，歪戴著同樣灰撲撲的軍帽，眼神渾濁卻透著股蠻橫。

“看什么看？磨磨蹭蹭找死啊！”那兵痞啐了一口濃痰，唾沫星子幾乎濺到張陽臉上，“滾去那邊站好！再敢東張西望，老子一槍崩了你！”

張陽腦子嗡嗡作響，后腰的疼痛提醒他這不是夢。上一秒他還在樂山濱江路舒適的酒店房間里整理出差文件，下一秒怎么就到了這個充滿汗臭、魚腥和暴力氣息的破碼頭？身上這身粗糙、散發著臭味的粗布衣服是怎么回事？手機、公文包呢？

“老總…老總您誤會了，”張陽強忍著疼痛和眩暈，努力擠出笑容，用普通話急切地解釋，“我不是本地人，我是南洋回來的華僑，來樂山探親訪友的…”他想學電視里的人，用錢賄賂這些兵痞，可下意識去摸口袋，卻只摸到空空如也布料。

兵痞旁邊一個瘦高個、三角眼的軍官嗤笑一聲，他軍裝稍微整齊點，但領口也敞著，露出一截臟兮兮的脖子。他上下打量著張陽，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南洋華僑？穿得比叫花子還破？哄鬼呢！我看你就是個想跑路的刁民！”

“不是，長官！我真是華僑！”張陽心念電轉，努力回憶著民國劇里的腔調，“我叫張陽，家父在南洋做橡膠生意。船在江上遇到風浪沉了，我好不容易才游上岸，行李證件全丟了！您看我這口音，是本地人嗎？”

那名胡子拉碴的兵痞瞇著眼，又仔細打量了張陽一番。張陽的口音確實奇怪，帶著一種他從未聽過的、極其標準的官話味道，皮膚也比碼頭扛活的苦力細膩些，雖然現在沾滿了泥污，但他感到有些吃不準，斜著頭去看了看旁邊的軍官。

“哼，南洋華僑？”那名三角眼軍官冷哼一聲，語氣稍微松動了一點，但依舊充滿懷疑，“老子管你是南洋還是北洋！現在劉自乾（劉文輝）的兵攆著陳師長的屁股打，隊伍剛退下來，缺人缺得緊！正到處請人去扛槍！你小子看著還算壯實，就是你了！”

“長官！這不行啊！我是華僑，有豁免…”張陽急了，什么豁免權他也不知道有沒有，但抓壯丁這種事絕不能認！

“豁免個屁！”三角眼軍官不耐煩地打斷他，直接對那兵痞下令，“王老五！把他帶走！編到新兵連！敢反抗，就給我往死里打！”

“是！趙連長！”叫王老五的兵痞獰笑著，一把揪住張陽的衣領，像拖麻袋一樣把他往旁邊一堆垂頭喪氣、同樣穿著破爛的人群里拽。

“放開我！你們不能這樣！還有沒有王法！”張陽奮力掙扎，但王老五的手像鐵鉗一樣，周圍幾個持槍的士兵也虎視眈眈地圍了過來，槍口有意無意地對著他。

“王法？”旁邊一個被推搡著的中年漢子，面黃肌瘦，穿著件破棉襖，聞言苦笑一聲，操著濃重的川音低聲對張陽說，“老弟，莫喊咯。這年頭，槍桿子就是王法！陳師長（陳洪范）的隊伍剛在青神縣吃了劉自乾的大虧，損兵折將，退回到這樂山來整編。我們這些人，都是被‘請’來充數的‘新兵’！認命吧，胳膊擰不過大腿。”

張陽的心沉到了谷底。陳洪范？劉文輝？軍閥混戰？民國？！他腦子里轟的一聲，歷史課本上那些模糊的“軍閥混戰”字眼瞬間變得無比真實而冰冷。他，一個2025年的普通職員，竟然穿越到了這個兵荒馬亂、人命如草芥的時代，而且開局就被抓了壯丁！

他被粗暴地推搡進一群麻木的人群中。旁邊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八九歲的大孩子，嚇得瑟瑟發抖，牙齒都在打顫。

過了幾分鐘，那王老五拿著個破本子，挨個問名字。

“你，叫啥？”王老五走到張陽面前，斜著眼問。

張陽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反抗是死路一條，現在只能先順著他們。“張陽。”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哪的人？”

“南洋…。”張陽硬著頭皮說。

“哼，南洋仔…”王老五在本子上歪歪扭扭地記下，嘟囔一句，“算你小子走運，待會兒跟著我們去文廟領槍，以后就是陳師長的人了！每月兩塊大洋餉錢！還管飯！”

兩塊大洋？張陽心里飛快盤算著。他隱約記得民國初期一塊大洋購買力不低，但在這軍閥部隊里，能不能拿到手都是問題。他看了看周圍士兵腳上破爛的草鞋，身上補丁摞補丁的軍裝，還有那菜色的臉，對“管飯”和“餉銀”完全不抱希望。

“趙連長！”一個傳令兵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團部命令，新兵連人數湊得差不多了，就即刻開拔，進駐文廟！清點人數，馬上出發！”

“知道了！”三角眼的趙連長不耐煩地揮揮手，對著亂糟糟的人群吼道，“都給老子聽好了！排成兩隊！跟著走！誰他娘的敢掉隊或者逃跑，”他“嘩啦”一聲拉動了手中駁殼槍的槍栓，黑洞洞的槍口掃過眾人，“老子手里的家伙可不認人！走！”

冰冷的槍口和趙連長兇狠的眼神比任何言語都有說服力。張陽和這群被強征來的“新兵”，在士兵們的押解下，如同待宰的羔羊，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泥濘，朝著樂山城中心那座象征著文脈、如今卻淪為兵營的文廟走去。

空氣中彌漫著恐懼、絕望和劣質煙草的味道。張陽握緊了拳頭，深深地嘆了口氣，他至今還滿腦子漿糊，人家穿越一個個牛逼哄哄，不是王爺貝勒就是系統加身，再次也是個地主家的傻兒子，隨便背幾句古詩就能飛黃騰達的那種，而自己穿越得莫名其妙，也沒個系統出來給個說法，見面就被抓了壯丁，看這些兵痞的德性，自己能不能生存下去真的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要真是這么窩囊地掛了，就純屬打穿越眾的臉，不行，活下去！在這個亂世里，他必須先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