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泛起魚肚白，老舊的廚房里已經傳來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響。

凌策穿戴整齊，一身洗得幾乎看不出原色的夾克，肌肉線條在廉價的布料下依然賁張如鐵。

他準備出門，凌小悠卻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粥小跑出來，額頭上滲著細密的汗珠。

“哥，吃點東西再走。”少女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她又從身后變戲法似的拿出一件襯衫，“我、我幫你把扣子縫好了……就是……歪了點。”

凌策低頭看去，那是一件同樣洗得發白的舊襯衫，胸口第二顆紐扣的位置，用一根刺眼的紅線歪歪扭扭地固定著，像是孩童拙劣的涂鴉。

他卻毫不在意，接過來，認真地將每一顆扣子都系好，最后在那顆紅色歪扣上輕輕撫過。

“很帥。”他低沉的嗓音里帶著一絲暖意。

凌小悠的臉頰瞬間飛上兩抹紅暈，她低下頭，目光卻落在了凌策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上，聲音輕得像蚊子哼：“你昨天……又去打工了嗎？你的手，好像有點抖。”

凌策心中一凜，不動聲色地將手插進夾克的口袋，語氣平淡如水：“熬夜幫人修車，擰螺絲擰多了，沒事。”他不想讓她知道，這雙手不是在擰螺絲，而是在拆“零件”——活生生的人體零件。

與此同時，城南的地下拳場辦公室里，氣氛壓抑得如同風暴前夜。

最新款的手機被狠狠砸在墻上，已經是第三部了。

趙狂刀雙目赤紅，死死盯著面前巨大屏幕上的慢放畫面。

畫面中，凌策出拳的瞬間被放慢了百倍。

那只拳頭，沒有任何花哨的弧線，筆直如槍，精準得像經過最嚴苛的計算。

但在接觸到對手身體前的零點一秒，一個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微小震動，如同水波般從他拳鋒蕩開。

“透骨震！”趙狂刀從牙縫里擠出這三個字，額角青筋暴起，“這是戰場上專門用來破硬氣功和橫練筋骨的殺人技！這他媽的是從哪個軍方犄角旮旯里冒出來的怪物？”

他身旁，被稱作老疤的男人一直沉默著，臉上的刀疤隨著他凝重的表情微微抽動。

他盯著屏幕上凌策那張年輕卻毫無波瀾的臉，看了許久許久，渾濁的眼珠里翻涌著驚駭與回憶。

“刀哥……你說他，像誰？”趙狂死死捏著拳頭，轉向老疤。

老疤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干澀沙啞：“像……十年前，‘龍魂’特戰隊覆滅那一晚，從沖天火場里，獨自走出來的那個新兵。”

當晚的拳場，人聲鼎沸，荷爾蒙與血腥味混合在污濁的空氣里。

按照慣例，凌策今晚沒有比賽。

可就在他準備離開時，拳場經理阿鬼卻皮笑肉不笑地攔住了他。

“凌爺，老板臨時加了一場‘表演賽’，點名要您上。”

凌策的目光越過他，看到擂臺上，兩個剛剛連贏三場的拳手正囂張地展示著肌肉。

觀眾席上，阿鬼安排的托兒已經開始起哄。

“那個瘦猴！敢不敢上來打個車輪戰？”

“瘦得跟竹竿一樣，怕不是一拳就散架了！”

阿鬼臉上掛著陰冷的笑意，他就是要用這種方式激怒凌策，試探他的底線。

然而，凌策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他脫掉夾克，露出那件被妹妹用紅線縫補的襯衫，沉默地走上擂臺。

沒有廢話，沒有對峙。

第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咆哮著撲來，砂鍋大的拳頭直取凌策面門。

凌策的身體卻像一片被風吹動的落葉，以毫厘之差側步閃過，腰身猛然一擰，力量瞬間貫通至右臂。

他的五指不再是拳，而是化作一只冰冷的鋼鉤，精準無比地切入對方猛沖過來的肘窩！

“軍道殺拳·斷筋手！”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壯漢的整條手臂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向后折斷，臂骨當場脫臼！

劇痛讓他發不出慘叫，只能跪在地上渾身抽搐。

另一名拳手見狀，眼中的兇悍瞬間被恐懼取代，他下意識地就想后退。

晚了。

凌策如影隨形，一步欺身而上。

他根本不給對方反應的時間，左掌掌根自下而上，閃電般猛力一挑，正中對方的下頜骨。

“咔！”

又是一聲清脆的骨裂聲，比剛才那一下更加駭人。

那名拳手雙眼翻白，整個人如斷線的木偶般向后仰面倒下，幾顆混著鮮血的牙齒從他嘴里飛濺出來，在燈光下劃過一道凄厲的弧線。

一秒，又一秒。

整個喧囂的拳場，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干脆利落、堪稱殘暴的場面震懾住了，仿佛剛才上臺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臺高效運轉的殺戮機器。

老疤緩緩走下樓，彎腰撿起一顆掉落在地的帶血牙齒，放在手心端詳，他像是對著牙齒，又像是對著自己喃喃自語：“這手法……這不是在打人，這是在拆零件啊……”

頂層包廂里，趙狂刀死死盯著監控屏幕中凌策那張冷漠的臉，胸口劇烈起伏。

恐懼和一種病態的興奮在他眼中交織，他終于抓起桌上的對講機，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

“給我查！查他住在哪！把他身邊所有的人，雞犬不留，全都給我查個底朝天！”

凌晨，凌策拎著一袋沉甸甸的獎金回到了那棟破舊的居民樓。

他刻意放輕了腳步，打開門，發現客廳的燈還亮著。

凌小悠蜷縮在小小的沙發上睡著了，身上只蓋著一件薄薄的校服外套。

她的眉頭微微蹙著，手里還攥著一張揉皺的報紙，上面的標題在昏暗的燈光下依稀可見：“江城連環失蹤案再添一人，警方至今毫無頭緒……”

凌策的目光瞬間柔和下來，他走過去，拿起沙發旁的舊毯子，輕輕地為妹妹蓋上。

做完這一切，他獨自走到陽臺，關上門，隔絕了屋內唯一的溫暖。

他點燃一支煙，尼古丁的味道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

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沒有來電顯示，沒有短信提示，只有一個需要三重密碼才能解鎖的加密程序被激活。

他熟練地輸入密碼，一行冰冷的文字跳了出來：

“目標陳梟背后，有‘玄武門’的紋章標記。你兄長凌峰的最后一次任務，與此組織有關。”

凌策夾著煙的手指猛地一緊，煙頭迸出一點火星。

陳梟，玄武門，哥哥的最后任務……這些被塵封了十年的碎片，終于開始重新拼湊。

那些人，終究還是不肯放過他。

他緩緩吐出一口煙霧，煙霧模糊了他那雙深邃的眼睛。

良久，他將煙頭狠狠地按在陽臺冰冷的水泥欄桿上，火星在黑暗中爆開，又迅速熄滅。

“既然你們不想讓我平凡……”他的聲音低沉而危險，如同刀鋒在鞘中摩擦，“那就別怪我，掀了這天。”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似乎感覺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窺視。

夜色深沉，細雨無聲地落下。

樓下街道的陰影里，一輛黑色的越野車不知何時已經停在那里，與黑暗融為一體。

車窗悄然降下，一只戴著黑色戰術手套的手伸了出來，手中握著的是一具冰冷的狙擊步槍。

那只手熟練地調整著瞄準鏡上的旋鈕，鏡頭在雨絲中緩緩上移，越過一扇扇緊閉的窗戶，最終，十字準星穩穩地鎖定在了凌策所在的那個陽臺。

鏡頭中，那個身影依舊孤傲地站立著，仿佛一尊在黑夜中等待黎明的雕像。

而瞄準鏡后的那雙眼睛，冰冷，沒有一絲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