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央忽然沉默了起來。

她垂下了睫眸，眼睛里滿是霜寒與冰冷。

宋南絮目光深深地看著她，像是從未認識過她似的。

二人靜默了半晌。

宋南絮見顏央不說話，撩起了手里的茶盞，微微舒了一口氣：“既然這個問題你不想回答，那我就換一個問題。”

她挑眉看著顏央，朱唇微啟，聲音冷冷淡淡地問道：“宋蕭然許給了你什么好處？哦不！或許我應該這么問，端淑大長公主許了你什么條件，才會讓你這么做！？”

顏央聞言，瞳孔猛然一縮。

宋南絮都知道！！

她竟然全都知道！！

宋南絮淡淡一笑：“你不用這么看我，從你第一次進安遠侯府，我就知道你不是第一次來，你故意在我面前表現出十分愛錢財，卻對安遠侯府的富貴奢華不屑一顧，我便已猜出一二。”

顏央眸色微斂，沉吟了半晌后，她才開口說道：“大長公主答應我，待她成為女帝后，可替我報仇雪恨！”

“報仇雪恨？！”

宋南絮挑眉看著顏央。

半晌，她忽然笑了起來：“錯了！全錯了！”

顏央皺眉：“你什么意思！？”

宋南絮緩緩地站了起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前朝的太醫院判顏如齊應該是你的——”

她微微頓了一下，看了一眼顏央。

以顏央的年紀來推斷，她應該是那位顏太醫的孫女：“昔日，你祖父過世時，蕭止還尚未下山進京，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為，顏家滿門抄斬是因為蕭止的緣故吧。”

顏央整個人僵在了原地，滿眼詫異地看著宋南絮：“你——你說什么！？”

宋南絮像是看著一個可憐人似的看著顏央：“我知道你不信——”

她說著，拍了拍手，緊接著彩玉便帶著一名中年婦人走了進來。

宋南絮看了一眼那名婦人：“你想知道什么盡管可以問她，我想，你應該不會忘記你的親姑姑吧！”

顏央滿眼震驚地看著面前的婦人。

時過境遷，她以為顏家就只剩下了她一人而已，走過去仔細看，那人當真是兒時記憶中抱過她，哄過她的親姑姑！

顏央嘴唇顫抖，全然不可置信：“姑姑！你是我的姑姑！”

“小央央——真的是你！！”

宋南絮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

她起身走出了墨香居。

青雀緊隨其后：“姑娘，她這般害咱們，要不要——”

宋南絮微微搖了搖頭：“罷了，不過是個可憐人而已，端淑陷害自己的皇長兄，毒害了自己的父皇、母后，原以為她能夠效仿大周武后成為女帝，可到頭來，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絮兒！”

宋南絮走出了院子，忽然身后有人喚了她一聲。

她駐足，朝著身后看了過去。

遠遠的就見宋昭身形消瘦如同一根枯萎的樹一般站在那里。

宋昭見宋南絮止住了腳步，連忙走了過去：“絮兒，你想要做什么？！”

宋南絮冷冷地看著宋昭，眼神里沒有絲毫的情感可言，在她看來，宋昭和一個陌生人沒有什么兩樣：“做什么都與你無關！”

宋昭聞言，忽地上前一步，欲要伸手去拉宋南絮。

宋南絮立刻躲開：“宋昭，好好享受你做安遠侯世子的最后一日吧，過了今日，呵呵——”

有些話，她已不比說明。

很快，她就能夠讓那些害過她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報應了。

站在安遠侯府大門口，目光所及一切是那么的虛幻，這座吃人不吐骨頭的宅子，終究還是被她親手給毀了。

翠珠、翠柳一前一后走出了院子。

宋南絮看了一眼二人：“老太太那邊可都安頓好了？”

翠珠頷首道：“今兒一早，馬車已經將老太太送出城了。”

宋南絮：“那就好。”

她看了一眼青雀，微微點了一下頭。

青雀會意，從馬車之中拿出了兩個包袱遞給了二人：“彩玉已經有了歸宿，這是你們的身契和行囊，其中我各放了一張銀票，足夠你們離開金陵城做個小生意，以后，切莫再回到這里了。”

“姑娘——”

宋南絮恍若未聽見她們的呼喚聲，徑自走上了馬車：“青雀，我們走吧。”

“是！！”

馬車行駛在通往皇宮的管道上，今日，這條路十分安靜，竟是無一人，一車經過，整個皇城如同一座死城。

宋南絮的馬車停在了宮們外。

康威龍一身盔甲，手持長矛，橫向一揮：“宮門外禁止——”

他話才說了一半，瞧見了馬車之中伸出了一只纖手，眼前忽地一亮：“宋小姐。”

宋南絮下了馬車，走到了康威龍面前：“如何？你家主人呢？”

“所有叛軍已盡數殲滅。”

宋南絮微微頷了頷首：“帶我進宮。”

“是。”

這是今生宋南絮第一次踏進宮門，原是富麗堂皇的宮殿內，此時此刻已是一片狼藉，死傷無數。

康威龍帶路，宋南絮很快便來到了太和殿。

她一步步走上臺階，徑直走到殿門前。

“吱嘎——”

恢弘的宮門徐徐打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地刺目的灼紅。

她幾日不見的父親被五花大綁，囚困于殿內，端淑手持長劍抵在了自己的咽喉處。

蕭止見到了宋南絮，原本冷肅的臉上倏的浮現出了一抹笑來：“絮兒，你來了。”

宋南絮微一頷首，環視四周，宮中除了他們便再無他人。

她微微蹙了一下眉頭：“怎么不見姜聞重？！”

蕭止輕哂了一聲：“那老狐貍狡猾的很，不過你放心，我的人已經去追了，我已下了命令，一律格殺勿論，他逃不出去！”

宋南絮點點頭：“那就好。”

宋蕭然全然沒有想到，竟然會在太和殿見到宋南絮。

他猛地瞪大了雙眼，詫異，驚恐，惶惑：“你——你怎么會來這里！？”

宋南絮淡淡一笑，說道：“父親無需詫異，打從一開始，這不過就是針對你和端淑大長公主的一個局而已。”

“你說什么？！”

宋南絮臉上笑容變得愈發濃郁了起來：“父親，你還是太過天真，真的以為將白氏送到我的面前，就會讓我認為她才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么？”

“你——”

宋南絮譏諷地笑了笑：“哦對了！差點忘了告訴父親，宇文胤珣已經被我的人殺了，你唯一的兒子，已經死了！”

“你——你說什么！？”

宋蕭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試圖掙扎站起來，卻被蕭止的人按了回去。

宋南絮抬手扶鬢：“你自認為隱藏的很好，從不讓人進的內書房，到底隱藏了什么秘密，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么！二十多年前，你與端淑謀劃害死了承晏太子，毒死了神宗，為的不就是扶持端淑為女帝。”

“太天真了！”

宋南絮揮了揮衣袖：“從我回府開始，我就已經著手調查祖母中毒一事，你當真以為隱藏的很好么？”

她將目光投向了端淑大長公主：“你自認才能過人，足智多謀，有稱霸天下的野心，卻不知道，在你必死長兄，謀害父親開始，一切注定你會落得今日的下場。”

蕭止笑了笑，說道：“姑母，你當真以為，扶持新帝登基，只是我隨意之舉，太后、皇帝，他們早就已經知道我的身份，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戲而已。”

宋南絮：“現在這場戲也已經到了結束的時候了。”

她和蕭止對視一眼：“如何處置他們？！”

“你說呢？”

“隨你吧。”

說罷，宋南絮轉過了身朝著殿門外走去，她倏然駐足，轉過了頭：“哦對了，既然端淑大長公主這般費盡心機弄了個普照庵出來，倒不如，也讓她去那里做一個人盡可夫的女尼吧。”

眼見宋南絮要走，蕭止立刻追了出來。

宋南絮隨手將一瓶藥扔給了蕭止：“蝕心蠱毒的解藥。”

蕭止一把拉住了宋南絮的手：“絮兒，你還沒有答應我，可愿意嫁給我？！”

宋南絮甩開了他的手：“我考慮考慮。”

“那你什么時候能考慮好？”

“也許一天，也許一年，也許一輩子。”

蕭止追了上去：“好！你考慮一天，我就等你一天！你考慮一年我就等你一年！你考慮一輩子我就等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