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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礦引歸巢路,嶺深待門開

第五日清晨,曦光熹微。

林昭將徹底修復的水車交到阿牛手中,神情前所未有的鄭重:“阿牛,這臺水車的軸心礦石能量已經穩定,但記住,每日卯時必須用銅律儀校準一次,萬萬不可強行啟動?!?

阿牛黝黑的臉上滿是激動和崇敬,他用力拍著胸膛,聲音響亮如鐘:“林昭姑娘放心!我阿牛拿命守著它!”

林昭點點頭,不再多言,轉身走向村口。

晨霧之中,謝珣的身影早已等候在那里,他背上那個沉重的機關匣,仿佛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從未卸下。

道旁,一個沉默的身影遞過來一個粗布口袋,是陸沉。

口袋里是沉甸甸的干糧和一壺清水,除此之外,還有一封用火漆封口的密函。

“我家家主三日后將親臨此地,徹查‘星輪案’?!标懗恋穆曇魤旱脴O低,目光卻飄向遠處緩緩轉動的水車,“你們……走快些?!?

謝珣聞言,瞳孔驟然一縮:“你不向他稟報我們?”

陸沉沒有回答,只是望著那因水車而重新蕩漾起生機的田埂,輕輕嘆了口氣:“我昨夜夢見我娘了,她站在龜裂的旱田里,哭得像個孩子。謝珣,有些事,比規矩大?!?

說完,他毅然轉身,一步步走回村子,再沒有回頭。

那背影,一半是忠誠的煎熬,一半是良知的抉擇。

二人一路向北,急行三十里,踏入了人跡罕至的荒嶺。

謝珣一抖手腕,一條通體烏黑的機關蛇如離弦之箭般竄入前方的草叢,蛇眼中的紅光閃爍,無聲地探查著前方的危險。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林昭腰間的布囊突然劇烈震動起來,那枚星輪靈礦竟像擁有了自己的生命,猛地掙脫束縛滑了出來,在離地半寸的空中滴溜溜地旋轉,嗡鳴著指向西北方向——那正是斷龍嶺的所在!

林昭駭然失色:“它……它在認路?”

“不對!”謝珣臉色一變,迅速從機關匣中取出一架精巧的銅律儀,對準懸浮的礦石。

儀表上的指針瘋狂偏轉,發出一連串急促的“滴滴”聲。

謝珣死死盯著儀表,呼吸都為之停滯,震驚道:“這不是認路,這是‘歸巢共振’!這塊礦石的內部,有量子級別的記憶晶體,它以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方式,記錄著它原始能量源的坐標!”

他猛地從懷中掏出父親遺留的那本泛黃的傀儡日志,手指因激動而微微顫抖,飛速翻到某一頁,上面用朱砂批注著一行小字:

“謝家祖訓:‘靈樞礦非死物,久離源地,必生躁動,如鳥歸林。’”

謝珣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和恍然:“我們……我們一直以為這只是個比喻……原來它,它是活的。”

當夜,兩人尋了一處干燥的山洞宿下。

篝火跳躍,映著兩人凝重的臉。

林昭將那枚星輪靈礦捧在手心,反復摩挲。

礦石冰涼的觸感下,似乎隱藏著一絲脈動。

在她的體溫下,礦石表面那些玄奧的紋路竟微微發燙,隨即,一幅由無數光點組成的、極淡的星圖投影從礦石中浮現,卻又在一瞬間消失無蹤。

“星圖……”林昭心中巨震,一個塵封的記憶片段如閃電般劃過腦海。

那是父親手稿殘頁上的一句話,潦草而決絕——

“礦有歸心,星有所指。”

礦石有心想要回歸,而星圖,就是它指引的方向!

她深吸一口氣,從頸間取下那支烏木聽音哨,湊到唇邊,輕輕吹響了一段不成曲調、卻蘊含著奇特韻律的鎮脈調。

這是她父親教的,用以安撫那些狂躁的機關核心。

哨音悠揚,如月光流水,悄然散開。

奇跡發生了。

掌中的靈礦仿佛受到了安撫,光芒不再狂躁,而是變得柔和綿長。

那幅一閃即逝的星圖再次出現,這一次,它穩定而清晰地投射在山洞的巖壁上,圖譜的盡頭,一個璀璨的光點,赫然指向斷龍嶺的最深處。

謝珣凝視著那幅神秘的星圖,良久,才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低語:“這不是地圖……這更像是一種‘召喚應答’。它在回應某個源頭的信號?!?

林昭的眼神在跳躍的火光中,逐漸變得堅定銳利:“我一直以為,我父親封印它,是為了不讓它回去??涩F在看來……倘若它本就該回去呢?”

次日,天降暴雨,山洪咆哮著沖垮了前路唯一的石橋。

渾濁的洪流隔斷了兩岸,幾個同樣被困的村民滿面愁容,說要繞過這片山崖,至少要多走百里,耗費三日之功。

三日,他們等不起!

謝珣沒有猶豫,立刻放出機關蛇,讓其攀附著濕滑的崖壁探到對岸,迅速測算出兩岸的距離——僅八丈。

“有辦法了!”他眼中精光一閃,竟當場拆開了自己背負的機關匣,取出了先前為水車制作的動力組,以那枚星輪靈礦為核心,雙手快如閃電,飛速組裝著什么。

齒輪、連桿、絞盤……很快,一架造型奇特的“機關飛梭”便已成型。

它主體是雙輪絞盤,前端配著一個巨大的三爪抓鉤,而動力源,正是靈礦的共振之力。

林昭則取出細長的聽音管,一端貼在巖壁上,仔細測算著對岸的風速與巖體質地,片刻后,她指向對岸一處堅逾鋼鐵的巖縫:“就是那里!”

“走!”謝珣低喝一聲,啟動飛梭。

“嗡——”

靈礦發出一聲劇烈的嗡鳴,強大的瞬時動力驅動絞盤,抓鉤帶著一道鋼索如黑色閃電般射出,“咔”地一聲,精準無比地深嵌入林昭選定的巖縫之中!

鋼索瞬間繃直,在兩岸之間形成一道顫巍巍的生命線。

村民們發出一片驚呼。

“快!我這飛梭的動力是瞬時激發,只能撐兩刻鐘!”謝珣額頭已經滲出細密的冷汗,大聲吼道。

村民們不敢耽擱,第一個膽大的漢子立刻攀上索道,手腳并用地爬向對岸。

“夠了?!绷终褏s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

她走到索橋邊,將那枚嗡鳴的靈礦小心翼翼地嵌入了絞盤旁一個預留的共振器中,然后再次吹響了聽音哨。

這一次的哨音,高亢而清越。

剎那間,整座由鋼索構成的簡陋索橋,竟從頭至尾泛起一層夢幻般的藍色光暈,原本顫抖的索道瞬間穩如磐石,仿佛一道真正的星河懸掛于咆哮的深谷之上。

在村民們震驚到無以復加的目光中,上百人安然有序地通過了這道奇跡之橋。

當最后一人踏上對岸的土地,回頭望去時,那道藍色星河正于晨霧中緩緩熄滅光芒,連同鋼索一起,如夢似幻般消失不見。

斷龍嶺那猙獰的輪廓,終于清晰地出現在地平線上。

風從山嶺的方向吹來,帶著一種若有若無的低頻嗡鳴,竟與林昭掌心礦石的脈動頻率完全一致。

謝珣收起所有工具,最后一次檢查了機關匣,目光轉向林昭,聲音平靜卻沉重:“進去之后,可能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林昭握緊了手中的聽音哨和那枚已與她心意相通的靈礦,礦石表面的星輪紋路在陽光下流轉著幽深的光。

她的腦海中閃過陳阿婆喝下藥湯后的笑容,閃過阿牛誓死守護水車的背影,也閃過父親在那個暴雨之夜的沉重叮囑。

她抬起頭,望向那座仿佛巨獸般蟄伏的山嶺,輕聲說道:“我一直在找礦?,F在,礦在找我?!?

話音落,她邁出了踏向斷龍嶺的第一步。

謝珣沉默著,緊隨其后。

他們身后,風卷起漫天黃沙,頃刻間便掩去了來時的足跡,仿佛從未有人來過。

而在那遙遠的斷龍嶺深處,某座深埋于厚重巖層之下的青銅巨門,其內部布滿塵埃的古老齒輪,在沉寂了千百年后,竟悄無聲息地,轉動了微不足道的一格。

仿佛,它終于聽見了,那一聲跨越了星海與歲月的歸鄉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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