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的寒光刺破了猩紅的霧氣。那冰冷的煞氣仿佛已經貼上了顧敘白的皮膚,但他動彈不得。血煞鎖像毒蛇一樣死死纏著他的身體,而剛剛燃盡金光的星力破煞符已經化作飛灰,飄散在骯臟的祭臺上。
他緩緩閉上眼。此刻,他的心里沒有恐懼,只剩下濃得化不開的不甘。他還沒有為母親復仇,還沒能親手毀掉這罪惡的血祭陣,甚至還不知道李伯是否平安……
“小敘!”
一聲焦急的呼喊撕裂了祭壇的死寂。緊接著,一道凌厲的紫藤色靈力破空而來,像一道紫電,精準地射向黑袍人的手腕。黑袍人根本來不及反應,手腕一陣劇痛,靈力直接貫穿了他的掌骨。他慘叫一聲,匕首“哐當”落地。
顧敘白猛地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熟悉的身影。周先生正朝他沖來,身上的長袍沾滿了塵土,嘴角掛著一絲血跡,氣息也有些不穩。他顯然是經歷了一場惡戰,強行擺脫了周弘厲,才趕到這里。
“舅舅!”顧敘白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是劫后余生的驚喜,也是長久壓抑的委屈。
“沒事吧?”周先生瞬息之間便到了祭臺前。他手中紫藤扇光芒大作,扇刃劃過,纏在顧敘白身上的血煞鎖應聲斷裂。他扶住搖搖欲墜的顧敘白,看到他胸口被血煞之氣侵蝕的烏黑痕跡,眼神里充滿了心疼和自責,“都怪我,我來晚了。”
“周玄!你敢壞我的好事!”黑袍人捂著鮮血淋漓的手腕,面具下的雙眼透出瘋狂的恨意。“既然你主動來送死,那我就成全你!血祭陣沒有七竅精血又如何?用你們兩個天機閣余孽的精血,效果只會更好!”
話音未落,他猛地轉身,將受傷的手臂悍然伸進沸騰的血池之中。血池被他的血肉所激,瞬間爆發出更加濃郁的紅光,池中的無數黑影仿佛活了過來,發出刺耳的尖嘯,瘋狂地沖擊著四周。其余的幽冥殿教徒也同時舉起法器,血煞之氣交織成網,形成一道暗紅色的屏障,將整個祭壇徹底封鎖。
“舅舅,我們被困住了。”顧敘白緊緊握住袖口里那枚核心算珠。他能感覺到體內的天機血脈在血池的刺激下劇烈翻涌,但他無法凝聚起有效的力量。沒有靈脈,他的“心算”連三成的威力都發揮不出來。
周先生從懷中掏出通脈令。那塊古樸的木牌在血煞星的紅光下,反而透出愈發純粹的紫色星芒。“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了!解開你的靈脈封禁,我們才有機會毀掉血祭陣!”他將通脈令重重按在顧敘白的手腕內側,令牌上的星圖恰好與藤蔓印記完全重合。“小敘,集中精神,用‘心算’引動紫微星力!我會用我全部的靈力,幫你沖開這道封印!”
顧敘白重重地點頭。他閉上雙眼,將所有心神沉入“心算”的世界。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通脈令正與袖中的核心算珠產生共鳴。一股溫和而強大的力量從手腕傳來,緩緩注入他的四肢百骸,與他體內那股躁動的血脈之力開始融合。
天空中,血煞星似乎感受到了這股新生力量的威脅,突然劇烈閃爍,降下的紅光也變得更加狂暴。黑袍人見狀,嘶吼著朝兩人撲來:“休想得逞!”
“想過去,先從我這老骨頭身上踩過去!”一道蒼老卻堅決的聲音響起。李伯不知何時已經醒來,他手里握著一把斷劍,踉蹌著擋在了周先生和顧敘白身前。他身上滿是傷痕,后背卻挺得筆直。他雖然沒有靈力,卻要用自己的方式,守護他看著長大的孩子。
“老東西,找死!”黑袍人眼中殺機畢現,隨手揮出一道血煞之氣,直取李伯面門。
李伯只是個凡人,根本無力躲閃。就在那道血煞即將擊中他時,一道身影猛地撲了過來,擋在了他的身前。血煞之氣狠狠擊中了那人的肩膀,他疼得悶哼一聲,嘴角頓時溢出鮮血。
是林浩。
“林浩,你做什么?!”黑袍人又驚又怒,完全不明白這個叛徒為何會救一個老頭。
林浩沒有回答。他回頭看了看李伯擔憂的眼神,又望向祭臺上雙目緊閉、正在突破關鍵時刻的顧敘白,心中翻江倒海。他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核心弟子名額,勾結邪教,傷害無辜,甚至差點害死曾經真心幫助過他的李伯。這真的是他想要的嗎?那份榮耀,真的比良心更重要嗎?
“我……我不能再錯下去了……”林浩搖著頭,聲音嘶啞。他撿起地上的匕首,用未受傷的手顫抖地指向黑袍人,“血祭陣是邪術,會害了整個九州!我不會再幫你了!”
“叛徒!”黑袍人怒不可遏,再次揮出一道血煞之氣。這一次,林浩有了準備,狼狽地側身避開。他用盡全身力氣,將匕首擲向黑袍人。匕首雖然沒能傷到對方,卻也成功地阻礙了他前進的步伐。
周先生抓住這寶貴的時機,將體內靈力毫無保留地灌入通脈令。令牌的紫光亮到了極致,顧敘白只覺得體內傳來“咔”的一聲脆響,仿佛有什么東西破碎了。緊接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他體內蘇醒,像一條沉睡了十五年的巨龍,沿著干涸的經脈奔涌咆哮。這股力量與他的“心算”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鳴。這是他十五年來,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靈力的存在!
“就是現在!”周先生的聲音帶著一絲激動和疲憊,“用你全部的靈力催動核心算珠,引動星力滅煞陣!”
顧敘白猛地睜開雙眼,眼底星芒閃爍。他意念一動,體內初生的靈力如決堤的洪水,盡數涌入袖中的核心算珠。算珠瞬間爆發出刺目的紫光,從袖口飛射而出,懸于半空。在靈力的催動下,那些散落在地的算珠化作光影,自動歸位。一副完整無缺、流光溢彩的紫藤算盤,時隔多年,終于再次現世!
“這……這是完整的紫藤算盤?!”黑袍人見到這一幕,臉色劇變,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真實的恐懼。“不可能!天機閣滅門之后,這東西應該早就毀了!”
顧敘白沒有理會他的震驚。他雙手快速結印,以靈力為引,以“心算”為核,操控著紫藤算盤。算盤在空中急速轉動,每一顆算珠的軌跡都與天穹之上的星斗遙相呼應。霎時間,無數道淡紫色的星力自九天垂落,如星河倒灌,圍繞著祭壇布下一道巨大的陣法。星光圣潔,煞氣退散,正是天機閣的無上陣法——星力滅煞陣!
“不——!我不甘心!”黑袍人發出了絕望的咆哮,他放棄了攻擊,瘋狂地沖向血池。“就算我死,我也要為幽冥血海打開大門!”
他縱身一躍,將整個身體投入血池之中。血池瞬間血光沖天,無數扭曲的黑影嘶吼著沖向陣法邊緣。但是,星力滅煞陣已經完全成型,淡紫色的星力瀑布般沖刷而下,那些黑影一接觸到星光,便如冰雪消融,發著慘叫化為青煙。血池的沸騰聲漸漸平息。
顧敘白的靈力還在源源不斷地輸出。他能感覺到,紫藤算盤正與他的靈脈、他的血脈、他的“心算”,以及九天之上的紫微星力完全融合。他的推演速度越來越快,星力滅煞陣的威力也越來越強。在星力的不斷沖擊下,坤位的血色符文開始寸寸碎裂,整個祭壇的震動也隨之減弱。
“快了……再加把勁……”周先生的聲音已經十分虛弱,但他依舊強撐著,為顧敘白守護陣法的穩定。
另一邊,林浩和李伯也沒有閑著。他們雖然沒有靈力,卻撿起地上散落的法器,不斷扔向那些試圖干擾的幽冥殿教徒。在星力滅煞陣的強大壓制下,那些教徒根本無法靠近,很快就被逸散的星力擊倒,失去了戰斗力。
終于,伴隨著顧敘白最后一次全力催動,星力滅煞陣凝聚出最耀眼的一道光柱,精準地轟擊在血祭陣的坤位核心之上。“咔嚓”一聲巨響,坤位的血紋徹底粉碎。整個血祭陣仿佛失去了心臟,瞬間失去了所有力量。沸騰的血池徹底平靜下來,濃郁的暗紅色霧氣也開始消散。
天空中的血煞星失去了血祭陣的呼應,光芒迅速黯淡,最終不甘地隱沒于云層之后。青冥學院的天空,終于恢復了清朗。
祭壇上一片狼藉。血池中再也看不到黑袍人的身影,只留下一灘黑色的灰燼,顯然已被星力徹底凈化。幽冥殿的教徒非死即傷,在地上痛苦地呻吟。林浩捂著流血的肩膀,望著顧敘白,眼神復雜,充滿了愧疚。
顧敘白緩緩收回紫藤算盤,它化作一道紫光,重新沒入手腕的藤蔓印記之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體內靈力的緩緩流動。靈脈的封禁已經徹底解開,他終于不再是那個“靈脈淤塞的廢物”,而是名副其實的天機閣傳人!
“小敘,你成功了!”周先生走上前,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滿是驕傲。
“舅舅,我們做到了……”顧敘白的聲音有些哽咽,淚水終于忍不住滑落。他不僅毀掉了血祭陣,也為母親和天機閣的亡魂,報了這血海深仇的第一筆賬!
李伯也走了過來,雖然渾身是傷,卻笑得格外燦爛:“小敘,你真是好樣的!沒辜負先生的期望!”
顧敘白看著周先生和李伯,又看了一眼不遠處低著頭的林浩,心中暖流涌動。他知道,這場勝利,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
“林浩,”顧敘白轉向他,語氣平靜,“你能及時醒悟,已經很好了。以后,不要再走錯路了。”
林浩身子一震,隨即重重地點了點頭,聲音干澀:“謝謝你,顧師弟。我……我以后再也不會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破空聲。玄霄宗的幾位長老帶著大批弟子終于趕到,為首之人,正是臉色陰沉的周弘厲。他顯然是在周先生離開后,察覺到后山血祭陣的異動,才帶人趕來。
周弘厲看到祭壇上的慘狀,又看到安然無恙的顧敘白和周先生,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陰鷙:“周玄,顧敘白,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自毀掉幽冥殿的祭壇,你們這是要背叛玄霄宗嗎?”
“背叛玄霄宗的人,是你!”周先生冷笑一聲,從懷中擲出一枚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著血色的骷髏頭。“這是我從周弘厲身上找到的幽冥殿血煞令!他早就與幽冥殿勾結,妄圖借助血祭陣的力量,實現他掌控九州的野心!”
玄霄宗的長老們看到那枚令牌,臉色驟變,紛紛看向周弘厲。周弘厲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卻被幾位長老同時出手,用靈力死死禁錮住。
“周弘厲,你勾結邪魔,背叛宗門,證據確鑿!”為首的長老聲音冰冷如鐵,“按宗門規矩,廢去靈脈,打入地牢,聽候發落!”他一揮手,立刻有弟子將面如死灰的周弘厲押了下去。
處理完叛徒,長老們轉向顧敘白,眼神中充滿了敬佩與感激:“顧小友,此次多虧你挺身而出,毀掉血祭陣,才保住了我青冥學院,也為九州化解了一場浩劫。從今日起,你便是我青冥學院的榮譽弟子,觀星閣的所有典籍,任你閱覽。”
顧敘白點了點頭,心中卻沒有太多喜悅。他知道,一切還遠遠沒有結束。幽冥殿的黑袍人死了,但這個組織依舊潛伏在暗處;周弘厲被抓了,但玄霄宗內部不知還有多少和他一樣的人;天機閣滅門慘案的幕后真兇,也還沒有浮出水面。
他握緊了拳頭,感受著體內奔流不息的靈力,眼神變得無比堅定。他要變得更強,強到足以查明所有真相,為母親和所有逝去的天機閣弟子討回公道,守護好身邊的每一個人。
他的算學之路,在這場決戰之后,才剛剛迎來真正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