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

百官垂首，死寂一片。

光線從高高的琉璃瓦頂投下，在冰冷的金磚上切割出明暗的界限，也照亮了跪在大殿中央的那一抹單薄身影。

林晚身著囚服，安靜得像一尊石雕。

她的左側，新太子楚天佑一身明黃常服，眉宇間帶著一絲悲天憫人的痛惜，仿佛在為她的墮落而心碎。

他身旁的柳如煙，更是將一出好戲演到了極致，絲帕頻頻按著眼角，眼底深處卻閃動著毒蛇捕食前的興奮。

龍椅上，南夏當朝皇帝的面容隱在光影里，威嚴，且莫測。

“陛下！”

吏部尚書，楚天佑的得意門生，第一個出列，聲色俱厲。

“罪妃林晚，身為廢太子側妃，卻心向母國，暗中傳遞我朝軍政要務！此乃通敵叛國之滔天大罪，天地不容！”

他高舉笏板，聲音在大殿中回蕩。

“此信便是鐵證！懇請陛下，將其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臣附議！”

“請陛下嚴懲國賊，以肅朝綱！”

楚天佑一派的臣子們紛紛出列，言辭如刀，恨不得立刻將林晚凌遲。

柳如煙適時地發出一聲極輕的抽泣，音量拿捏得恰到好處，剛好能讓滿朝文武都聽見。

“林妹妹……你……你怎能如此糊涂……”

皇帝的目光，終于從那封作為“鐵證”的信函上移開，落在了林晚身上。

“林氏，他們句句指你叛國，證據呈于御前。你，有何話說？”

天子之聲，沉凝如山，足以壓垮任何人的脊梁。

林晚卻緩緩抬起了頭。

她直視龍椅，臉上沒有半分驚惶，眼神清澈見底。

“回稟陛下，臣女有話要說?！?

她的聲音不卑不亢，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但這封信的真假，非口舌能辨。臣女斗膽，只向陛下求一物，便可當庭自證清白?！?

此言一出，殿內響起一片壓抑的嗡鳴。

楚天佑的眉心，幾不可查地跳了一下。

龍椅上的皇帝，身形微微前傾，似乎來了興致。

“哦？你要何物？”

林晚的視線，平靜地掃過楚天佑和柳如煙那兩張寫滿算計的臉，一字一頓。

“一根，蠟燭。”

蠟燭？

滿朝文武面面相覷，皆是不解。

楚天佑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陡然加劇，立刻出聲：“父皇！此妖妃巧言令色，定是想故弄玄虛，拖延時間！請父皇明察！”

“無妨?！?

皇帝擺了擺手，深邃的目光鎖住林晚。

“朕，也想看看，她要如何用一根蠟燭，來顛倒這黑白?！?

“傳朕旨意，取燭臺。”

很快，內侍官捧著一座點燃的銀質燭臺，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林晚面前。

跳躍的燭火，映著她那張過分平靜的臉，平添了幾分詭異的神秘。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林晚拿起那封“通敵信”。

她沒有看信上的字，而是將信紙湊近了燭火，調整著角度，讓火光從紙張的背面緩緩透過來。

起初，并無異樣。

可當她將信紙傾斜到一個極限的角度時，奇詭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那潔白的信紙表面，竟緩緩浮現出一層極淡的、不屬于紙張本身的、如同鬼火般的幽藍光暈！

“這……這是什么？！”

“妖術！是妖術！”

“天！紙上怎會發光！”

大殿之上，瞬間炸開了鍋！

滿朝文武，無不駭然變色，連龍椅上的皇帝都猛地站起了身，眼中滿是驚異！

柳如煙臉上的血色，一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她死死捂住嘴，才沒讓自己失聲尖叫出來。

楚天佑更是瞳孔劇震！

他想過林晚會哭鬧，會狡辯，卻萬萬沒料到，她會用上如此邪門的手段！

“一派胡言！”他強作鎮定，厲聲呵斥，“不過是些江湖騙子的障眼法！父皇，切莫被這妖女迷惑！”

“新太子殿下說得對?！?

林晚放下信紙，迎上他色厲內荏的目光，聲音陡然拔高。

“這的確是江湖之術，此術，名為‘浮影粉’！”

她清亮的聲音，壓過了所有的嘈雜。

“此粉乃西域禁物，無色無味。尋常紙張涂上此粉，字跡便可輕易用特制藥水抹去，再重新書寫，不留半分痕跡，外人看來，天衣無縫?！?

“唯獨，”她的目光驟然轉向楚天佑，冷得像冰，“在燭火之下，被藥水抹過的地方，才會顯露出這種獨有的藍光！”

她舉起那封信，面向百官。

“臣女一介深宮廢妃，被困冷宮數月，連宮門都未曾踏出一步?！?

“敢問各位大人，敢問新太子殿下，”她的聲音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楚天佑的心上，“臣女，是從何處得知此等聞所未聞的西域妖術？又是從何處，得到此等宮中禁物，來偽造一封……陷害我自己的信呢？”

邏輯，是她最鋒利的刀！

一連串的質問，讓整個大殿再次陷入了死寂。

是?。∫粋€被廢棄的妃子，如何能接觸到這種東西？

這不合情理！

林晚沒有給任何人喘息的時間，話鋒猛地一轉，那雙銳利的眼睛，死死鎖定了早已面無人色的柳如煙！

“陛下明鑒！此等構陷之術，用心何其歹毒！其罪當誅！”

“臣女懇請陛下，徹查此案！”

“查一查，這能抹去字跡、偽造文書的‘浮影粉’，究竟是從何而來！”

“再查一查！”她的聲音陡然變得凌厲如冰錐，“究竟是誰，將這封帶著西域妖術的信，親手呈到了您的面前！”

轟！

最后的質問，如同一道天雷，狠狠劈在了柳如煙的頭頂！

是她！

是她親手將信交給了楚天佑，再由楚天佑轉呈御前！

她是第一個，也是最關鍵的那個“人證”！

“不……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柳如煙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她“噗通”一聲軟倒在地，指著林晚，語無倫次地尖叫：“是你！是你這個賤人陷害我！父皇！夫君！你們要信我啊！”

這不打自招的慌亂，比任何證據都更有說服力。

楚天佑的臉色已然鐵青。

他感覺自己被林晚架在火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狠狠地來回炙烤！

他想反駁，可他能說什么？

說他不知情？那是識人不明，被枕邊毒婦蒙騙！

說他知情？那是構陷兄長，其心可誅！

他被林晚用一套無懈可擊的邏輯，逼進了死局！

龍椅上，皇帝緩緩坐了回去。

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林晚一眼。

那眼神里，除了審視，竟然還多了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欣賞。

這個女人，非但沒被嚇破膽，反而借力打力，在絕境中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將他的新太子，將了這么一軍。

有意思。

“夠了！”

皇帝沉聲喝道，打斷了柳如煙的哭嚎。

“太子妃柳氏，言行失儀，禁足東宮，閉門思過！沒有朕的旨意，不得外出！”

“至于這‘浮影粉’一案，交由大理寺與宗人府會審！朕要知道，是誰，有這么大的膽子，敢在宮中玩弄此等陰詭伎倆！”

最后，他的目光落回林晚身上。

“林氏，既已證明清白，便無罪開釋?！?

一錘定音。

【滴——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任務！】

【任務目標：三日內，擺脫臥底身份，初步提升廢太子楚夜宣的聲望！】

【任務完成度：完美！】

【新手大禮包已發放，請宿主注意查收！】

腦中炸開的機械音，讓林晚緊繃的神經終于松懈下來。

她贏了。

就在她以為事情已經了結時，皇帝卻忽然又問了一個問題。

“廢太子在冷宮中，近來如何？可有悔過之心？他還不肯認錯嗎？”

這個問題，問得極有深意。

林晚垂下眼簾，恭敬地回道：“回陛下，殿下他……他時常一個人靜靜地坐著，看著冷宮里的擺設?！?

皇帝看著她，沒有再追問，只是揮了揮手。

“退下吧。你仍回冷宮，好好‘陪伴’廢太子?！?

……

冷宮的門，再一次被關上。

這一次，外面沒有了監視的眼線，空氣中都透著一股自由的味道。

楚夜宣依舊坐在輪椅上，只是面前的小幾上，多了一爐小小的炭火，上面溫著一壺熱茶。

他看著林晚走進來，親自為她倒了一杯，推了過去。

茶水的熱氣，氤氳了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也似乎融化了其中萬年不化的寒冰。

這是他第一次，用一種平等的，甚至是帶著探究的語氣，對她說話。

“現在，”他看著她，緩緩地道，“可以告訴我，你究竟是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