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軟抱著嶄新的教材站在高二（7）班門口時，后頸已經沁出細密的汗。九月的陽光透過走廊盡頭的玻璃窗斜切進來，在她白色帆布鞋前畫出一道明暗分界線。

教室里嘈雜得像捅了的馬蜂窩。

“聽說了嗎？江野又打架了！“

“這次是因為隔壁校的混混說他設計圖是抄的...“

“他爸不是給學校捐了棟樓嗎？怎么還坐最后一排...“

溫軟低頭看了看教務處給的座位表——倒數第二排靠窗，同桌欄潦草地寫著「江野」。那個名字被紅筆反復圈畫過，像某種警告標志。

她數到第七張課桌時，看見了傳說中的少年。

黑色耳機線蜿蜒在鎖骨，左耳三枚黑曜石耳釘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他正用美工刀在桌角刻字，手腕發力時露出護腕邊緣的燙傷疤痕。察覺到陰影籠罩，刀尖“咔“地停在木紋里。

“讓開。“他沒抬頭，聲音像砂紙磨過生鐵。

溫軟攥緊書包帶，指節發白：“這、這是我的座位。“

課桌猛地被踹出刺耳聲響，前排幾個女生驚恐地回頭。江野終于掀起眼皮看她，瞳仁黑得讓人想起暴風雨前的海。

“優等生，“他扯起嘴角，用刀尖點了點桌面劃出的粉筆線，“過界就揍你。“

那條歪歪扭扭的三八線，赫然把他那邊擠得只剩三分之一。

第一節課的英語聽寫，溫軟聽見后排傳來規律的“咔嗒“聲。

江野在轉打火機。

銀灰色Zippo在他指間翻飛，每次即將點燃時又倏地合上。她注意到他轉動的軌跡永遠避開她所在的左側，仿佛那里有無形的結界。

“第七題，competition.“

溫軟寫下單詞時，突然察覺有目光落在自己耳后。可當她假裝捋頭發回頭，只看見江野支著下巴望向窗外，喉結上的小痣隨著吞咽微微滑動。

她的橡皮擦就在這時滾過三八線。

下課鈴響，江野拎起外套就走。溫軟彎腰去撿橡皮擦，發現它停在對方課桌腿旁——那里有片被反復擦拭的墨漬，正是今早他碰翻她墨水瓶時濺上的。

更讓她呼吸停滯的是橡皮擦旁邊的東西：一包印著鋼琴圖案的紙巾，和她鎖在日記本里的那款一模一樣。

“看夠沒？“

陰影籠罩下來，江野不知何時折返，正俯身撿起那包紙巾。溫軟仰頭時看清他衛衣帽子里的銀杏葉，還沾著今晨的露水。

他忽然把紙巾拍在她桌上：“擦擦手。“

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指尖沾了墨水，藍黑色正緩緩暈開，像一小片淤青。

午休時溫軟被閨蜜林妙妙拽到走廊：“你知道江野為什么轉學嗎？聽說他把前任同桌的...“

話音戛然而止。

江野拎著冰可樂從她們身邊經過，瓶身凝結的水珠滴在溫軟腳邊。他忽然停下，從兜里掏出什么扔過來。

“接著。“

溫軟手忙腳亂接住——是枚薄荷糖，包裝紙被她捏得嘩啦作響。

“回禮。“他指了指她抽屜里今早偷偷放的同款糖，轉身時護腕擦過她校服袖口，“下次別放水蜜桃味的，齁甜。“

林妙妙倒吸冷氣的聲音中，溫軟注意到他后頸有道結痂的抓痕，形狀像個月牙。

放學時下起暴雨。溫軟在樓道口猶豫要不要沖進雨里，忽然聽見發動機轟鳴。

江野騎著改裝摩托掠過水洼，泥點濺上他褲腿。開出十米后卻猛地剎車，單腳撐地回頭看她。

雨水順著他的眉骨流到下顎，溫軟看清他嘴唇在動：

“愣著干什么？“

她以為自己幻聽，直到他擰著眉摘下頭盔——居然是粉色的，內側還貼著“WR“的縮寫貼紙。

“上來，“他把頭盔扣在她頭上，系帶時指尖避開她下巴，“送你到地鐵口。“

溫軟在引擎聲中抓緊他衣擺，嗅到雨水混著松木的氣息。后視鏡里，江野的耳釘映出她通紅的臉。

當晚溫軟在日記本寫：“他好像沒那么可怕“，筆尖停頓片刻又補充：“但為什么會有女式頭盔？“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修車廠里，江野正用絨布擦拭那個粉色頭盔。燈光下清晰可見內襯用鋼筆寫了三行字：

尺寸：S

材質：碳纖維（輕量化）

備注：WR過敏體質，內襯需抗菌處理

墻上的掛歷被風吹起一角，露出紅圈標記的日期——正是三天后的文藝匯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