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北京城籠罩在薄霧中，蘇日娜站在客棧門口，望著遠處巍峨的紫禁城輪廓，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

“緊張？“納蘭容若牽著一匹白馬走來，晨光為他俊朗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

蘇日娜撇撇嘴：“誰緊張了？本姑娘什么場面沒見過？“話音剛落，她的肚子就發出一聲響亮的抗議。

納蘭容若嘴角上揚，從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包：“吃點東西吧，宮里的規矩多，早膳可能要等很久?！?

蘇日娜接過紙包，里面是幾個熱氣騰騰的肉包子。她狼吞虎咽地吃起來，絲毫不顧及形象。納蘭容若看著她鼓起的腮幫子，眼中不自覺地流露出溫柔。

“慢點吃，別噎著?！?

“唔...馬三叔呢？“蘇日娜邊吃邊問，四下張望。

納蘭容若壓低聲音：“他說要暗中跟隨保護你，已經先行一步了?！?

蘇日娜點點頭，突然被包子噎住，猛烈咳嗽起來。納蘭容若連忙拍她的背，卻被她一把推開。

“沒事沒事！“她漲紅了臉，“我們走吧！“

兩人一前一后走向皇城。蘇日娜好奇地東張西望，時不時發出驚嘆。納蘭容若看著她孩子氣的舉動，心中既覺得好笑又莫名柔軟。

轉過一個街角，納蘭容若突然停下腳步，右手按上劍柄。

“怎么了？“蘇日娜疑惑地問。

“有埋伏。“納蘭容若低聲道，“跟緊我?！?

話音剛落，數支弩箭破空而來。納蘭容若長劍出鞘，劍光如練，將箭矢盡數擊落。十余名黑衣人從四周屋頂躍下，刀光劍影直取二人。

“找死！“蘇日娜嬌叱一聲，從腰間抽出長鞭，鞭影如龍，瞬間抽倒兩名刺客。

納蘭容若與她背靠背站立，低聲道：“小心，他們訓練有素，不是普通強盜?！?

“看出來了！“蘇日娜一個后翻避開刀鋒，長鞭卷住一名刺客的腳踝，將其甩出數丈遠。

刺客們顯然沒料到這看似嬌弱的少女如此強悍，攻勢稍滯。納蘭容若抓住機會，劍招陡變，如行云流水，頃刻間刺傷三人。

“留活口！“他喝道。

蘇日娜會意，長鞭專攻敵人下盤。她身形靈動，在狹窄的巷道中騰挪閃轉，竟比在開闊處更為得心應手。一名刺客從背后偷襲，她仿佛腦后長眼，一個鷂子翻身避過，同時鞭梢回卷，正中對方手腕。

“??！“刺客慘叫一聲，鋼刀落地。

納蘭容若瞥見她的招式，心中暗驚。這套鞭法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合“游龍十八式“的精髓，只是多了幾分江湖野性，更加難以捉摸。

不到半刻鐘，刺客們死的死逃的逃。納蘭容若制住一名受傷的刺客，扯下對方面巾。

“誰派你來的？“他厲聲質問。

刺客獰笑一聲，突然嘴角溢出黑血，頭一歪斷了氣。

“服毒自盡了?！凹{蘭容若皺眉，“死士?！?

蘇日娜蹲下身檢查其他刺客：“都一樣。這些人什么來頭？“

“不清楚，但肯定與阻止你入宮有關?！凹{蘭容若神色凝重，“我們得趕快進宮，外面不安全?！?

蘇日娜點點頭，突然發現自己的手在微微發抖。這不是她第一次面對生死危機，卻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處心積慮要殺她。

納蘭容若注意到她的異樣，輕輕握住她的手：“別怕，有我在。“

蘇日娜抬頭看他，那雙清澈的眼睛里滿是堅定。不知為何，她心中的恐懼漸漸平息。

“誰怕了？“她抽回手，強作鎮定，“走啦，別讓皇上等急了！“

紫禁城，乾清宮。

蘇日娜跪在光可鑒人的金磚地面上，額頭幾乎觸地。她已經保持這個姿勢快一刻鐘了，膝蓋生疼，卻不敢動彈。

“抬起頭來，讓朕好好看看。“一個威嚴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蘇日娜小心翼翼地抬頭，只見九龍寶座上端坐著一位身著明黃龍袍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癯，目光如炬，不怒自威。這就是當今圣上，她的...父親？

康熙帝凝視著殿下的少女，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他緩緩起身，走到蘇日娜面前。

“起來吧?！?

蘇日娜剛要站起來，突然想起納蘭容若教的禮儀，趕緊又磕了個頭：“謝皇上?！叭缓蟛疟孔镜嘏榔饋恚铧c被自己的裙角絆倒。

康熙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聽說你武藝不錯？“

“還行吧?！疤K日娜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失禮，趕緊補充，“回皇上，民女...呃，臣女...不對，奴婢...“

康熙擺擺手：“無妨。馬三把你教得很好?！?

聽到馬三的名字，蘇日娜眼睛一亮：“馬三叔也來了嗎？“

“在偏殿候著?！翱滴蹀D身走向御案，“你可知道，為何朕認定你是朕的女兒？“

蘇日娜搖頭：“因為玉佩和胎記？“

“不止。“康熙從案上拿起一本冊子，“這是當年敬事房的記錄。你生于康熙八年五月初三寅時，左肩確有蝴蝶狀胎記?！八D了頓，“還有一事，只有朕與敏妃知道?！?

蘇日娜好奇地等待下文。

康熙突然輕聲哼起一段旋律。那曲子簡單卻優美，帶著淡淡的憂傷。蘇日娜聽著聽著，不自覺地跟著哼唱起來，還加上了幾句詞。

“...月兒彎彎照九州，寶貝乖乖睡悠悠...“

唱完她才反應過來，驚訝地捂住嘴：“我怎么會...“

康熙眼中泛起淚光：“這是朕為你母妃作的搖籃曲，除了她，無人知曉歌詞?！八焓州p撫蘇日娜的臉頰，“孩子，歡迎回家?！?

蘇日娜心頭一熱，眼淚奪眶而出。她忘了所有禮儀，撲進康熙懷里放聲大哭。康熙輕輕拍著她的背，眼中滿是慈愛。

一旁的納蘭容若和李德全等人連忙低頭，假裝沒看見這不合規矩的一幕。

良久，康熙才松開蘇日娜：“好了，別哭了。朕已命人準備了你母妃生前住的景陽宮，你先去休息，晚些朕再來看你?！?

蘇日娜抹著眼淚點頭：“謝...謝皇阿瑪。“

這個稱呼讓康熙微微一怔，隨即開懷大笑：“好！好！容若，你帶公主去景陽宮，再派幾個得力的人伺候?！?

“嗻。“納蘭容若躬身領命。

出了乾清宮，蘇日娜長舒一口氣：“可算結束了！跪得我膝蓋都青了！“

納蘭容若無奈地搖頭：“公主，在宮中說話要謹慎，尤其...“

“知道啦知道啦！“蘇日娜不耐煩地擺手，“哎，我以后都要這么說話嗎？累不累啊！“

納蘭容若正要回答，一個尖細的聲音插了進來：“這位就是新找回的公主殿下吧？奴才給公主請安！“

一個面白無須的中年太監領著幾個宮女跪在路邊。

“這是敬事房總管崔玉貴?！凹{蘭容若介紹道，“崔公公，公主初入宮中，還望多多關照?！?

“哎喲，納蘭大人這話折煞奴才了！“崔玉貴諂笑著，“奴才奉皇后娘娘懿旨，特來伺候公主熟悉宮中規矩?！?

蘇日娜皺了皺眉，直覺不喜歡這個滿臉堆笑的太監。但想到納蘭容若的叮囑，還是擠出一個笑容：“有勞崔公公了。“

去景陽宮的路上，崔玉貴喋喋不休地介紹著各種宮規，什么“走路不能快““笑不露齒““食不言寢不語“，聽得蘇日娜一個頭兩個大。

“...“，崔玉貴繼續說道，“公主見了皇后娘娘要行大禮，晨昏定省不可廢...“

“皇后？“蘇日娜好奇地問，“皇阿瑪的夫人？“

崔玉貴臉色一變：“公主慎言！皇后娘娘乃一國之母，不可如此隨意稱呼?！?

納蘭容若適時解圍：“崔公公，公主舟車勞頓，不如先讓她休息，規矩可以慢慢學?！?

“是是是，納蘭大人說得是?！按抻褓F連連點頭，“景陽宮到了，奴才告退。“

待崔玉貴走遠，蘇日娜才松了一口氣：“這人說話像掐著脖子似的，聽得我渾身難受！“

納蘭容若忍俊不禁：“公主，崔公公是宮里的老人了，得罪不得?！?

“你也叫我公主...“蘇日娜突然有些失落，“就不能像以前那樣叫我名字嗎？“

納蘭容若神色一肅：“禮不可廢。私下里...或許可以。“

蘇日娜眼睛一亮：“那就這么說定了！沒人的時候你還叫我蘇日娜！“

納蘭容若無奈地笑了：“好?，F在請公主...蘇日娜好好休息，晚些時候會有嬤嬤來教習禮儀?！?

“??？還要學?。俊疤K日娜哀嚎一聲，惹得周圍的宮女掩嘴偷笑。

景陽宮富麗堂皇，處處透著精致。蘇日娜像個好奇寶寶一樣東摸摸西看看，對什么都感到新奇。

“這個花瓶好漂亮！“她抱起一個青花瓷瓶，“能賣不少錢吧？“

“公主慎言！“一旁的宮女嚇得臉色發白，“宮中之物豈能買賣！“

蘇日娜吐了吐舌頭，放下花瓶。她走到梳妝臺前，被銅鏡中自己的影像嚇了一跳——灰頭土臉，頭發散亂，活像個叫花子。

“呃...我想洗個澡?！?

“奴婢這就準備香湯。“宮女們立刻忙碌起來。

片刻后，蘇日娜泡在一個巨大的木桶里，溫熱的水中飄著花瓣，散發著淡淡香氣。她從未洗過這么奢侈的澡，舒服得直嘆氣。

“公主，奴婢為您梳頭?！耙粋€年長些的宮女拿著梳子走過來。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蘇日娜不習慣被人伺候。

宮女卻堅持：“這是規矩，公主金枝玉葉，怎能親自動手？“

蘇日娜只好妥協。宮女輕柔地梳理她的長發，突然輕呼一聲：“公主肩上真有蝴蝶胎記！跟傳言一模一樣！“

蘇日娜扭頭看自己的左肩，那個淡紅色的胎記確實像只展翅的蝴蝶。她從未想過，這個普通的胎記竟承載著如此重要的身份證明。

沐浴更衣后，蘇日娜換上了一身淡粉色的旗裝，頭發梳成了標準的“兩把頭“，插著幾支簡單的珠花?？粗R中華麗變身的自己，她有些不認識。

“這是我嗎？“她小聲嘀咕。

“公主天生麗質，稍加打扮就明艷照人。“宮女奉承道。

蘇日娜做了個鬼臉：“得了吧，我這樣子活像個會走路的珠寶架子！“

宮女們忍俊不禁，對這個毫無架子的新主子多了幾分好感。

傍晚時分，康熙果然來到景陽宮，還帶來了御膳房精心準備的晚膳。蘇日娜早已餓得前胸貼后背，看到滿桌珍饈美味，眼睛都直了。

“吃吧，別拘禮。“康熙慈愛地說。

蘇日娜聞言立刻抄起筷子大快朵頤，吃相之豪放讓侍立的太監宮女目瞪口呆?？滴鯀s不以為忤，反而覺得新鮮有趣。

“皇阿瑪，這個好好吃！“蘇日娜夾起一塊紅燒肉，“御廚手藝太棒了！“

康熙笑著給她夾菜：“喜歡就多吃點。看你瘦的，馬三沒給你吃飽嗎？“

“馬三叔對我可好了！“蘇日娜連忙為養父辯解，“是我們走江湖的，吃了上頓沒下頓...“

她突然意識到失言，趕緊閉嘴。康熙卻嘆了口氣：“是朕對不起你，讓你流落民間受苦?！?

蘇日娜心頭一熱：“皇阿瑪別這么說，馬三叔待我如親生，我過得很快樂?！?

康熙欣慰地點頭：“馬三忠心可嘉，朕已賞他宅邸一座，黃金百兩?！?

“真的？太好了！“蘇日娜開心地拍手，突然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問，“那個...皇后娘娘...她會喜歡我嗎？“

康熙笑容微斂：“皇后性子溫和，你們會相處融洽的?！八D移話題，“明日朕命容若帶你熟悉宮中環境，他文武雙全，你有什么不懂的盡管問他。“

“納蘭容若？太好了！“蘇日娜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趕緊低頭扒飯。

康熙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卻沒說什么。

晚膳后，一位嚴肅的老嬤嬤來教蘇日娜宮廷禮儀。從如何行禮、如何用膳到如何說話走路，事無巨細。蘇日娜學得頭昏腦漲，頻頻出錯。

“公主，萬福禮不是這么做的！“嬤嬤第N次糾正，“腰要彎到這個程度，手要放在這個位置...“

蘇日娜苦著臉：“這也太難了吧！我在外面見了官老爺都不跪的！“

“哎喲我的祖宗！“嬤嬤差點暈過去，“這話可說不得！“

好不容易熬到課程結束，蘇日娜癱在床上，渾身酸痛。她想起馬三說的“宮中束縛“，現在總算有點體會了。

“公主，皇后娘娘派人送來了禮物。“宮女在門外輕聲稟報。

蘇日娜強打精神爬起來：“進來吧。“

一名衣著華貴的大宮女捧著錦盒進來，恭敬行禮：“奴婢春桃，奉皇后娘娘之命，特來拜見公主。娘娘身體不適，明日才能相見，先送上些小玩意兒給公主把玩。“

蘇日娜接過錦盒，里面是一對晶瑩剔透的玉鐲：“替我謝謝皇后娘娘。“

春桃卻沒有告退的意思，反而湊近一步低聲道：“娘娘讓奴婢轉告公主，宮中人多眼雜，公主初來乍到，務必謹言慎行。“她意味深長地補充，“尤其是...與納蘭大人的交往?！?

蘇日娜心頭一跳：“什么意思？“

“娘娘也是一片好心?！按禾壹傩Φ溃凹{蘭大人雖出身名門，終究是外臣。公主金枝玉葉，若傳出什么閑話...“

“夠了！“蘇日娜猛地站起來，“我和納蘭容若清清白白，輪不到別人說三道四！“

春桃沒想到這野丫頭如此潑辣，嚇得連連后退：“奴婢失言，公主恕罪！“

“出去！“蘇日娜指著門口。

春桃倉皇退下后，蘇日娜氣得直跺腳。她還沒見過皇后，對方就先給了個下馬威，還牽扯到納蘭容若，簡直欺人太甚！

冷靜下來后，蘇日娜又有些后悔。剛入宮就得罪皇后，似乎不太明智。但轉念一想，自己又沒做錯什么，何必畏首畏尾？

她走到窗前，望著月色下的紫禁城。這座金碧輝煌的牢籠，真的能成為她的家嗎？

與此同時，坤寧宮內，皇后赫舍里氏聽完春桃的匯報，冷笑一聲：“果然是個沒教養的野丫頭。“

“娘娘，這公主看起來不好對付啊。“春桃小心翼翼地說。

皇后把玩著手中的佛珠：“急什么？來日方長?！八D向屏風后，“索大人，你都聽見了？“

索額圖從屏風后轉出，陰鷙的臉上帶著冷笑：“娘娘放心，臣自有安排。這丫頭想當公主，沒那么容易！“景陽宮的清晨被一陣刺耳的尖叫聲打破。

“公主！不能這樣梳頭！“

“公主！那件衣服不合規矩！“

“公主！您怎么光著腳就跑出來了！“

蘇日娜捂著耳朵，痛苦地呻吟：“天哪，殺了我吧！“

自從三天前入宮，她就像一只被關進金絲籠的野鳥，處處受制。十幾個宮女太監日夜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連打個哈欠都要被糾正姿勢。

“公主，今日是您的身份確認大典，千萬不能出錯?。　袄蠇邒呖嗫谄判牡貏裰?，一邊指揮宮女們為蘇日娜梳妝打扮。

蘇日娜像個木偶一樣被擺弄著，穿上厚重的朝服，戴上華麗的頭飾，臉上還被涂了厚厚的脂粉。

“這粉能不能少擦點？我臉癢！“她忍不住抗議。

“公主忍耐些，這是規矩?！皨邒卟粸樗鶆?，“大典上文武百官都會到場，您代表的是皇家體面。“

蘇日娜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去唱戲...“

“公主慎言！“嬤嬤差點又暈過去。

好不容易打扮完畢，蘇日娜站在等身銅鏡前，幾乎認不出自己。鏡中的少女雍容華貴，卻也死氣沉沉，像被層層綾羅綢緞包裹的木乃伊。

“這是我嗎？“她小聲嘀咕。

“公主天生麗質，稍加打扮就光彩照人。“宮女們照例奉承。

蘇日娜做了個鬼臉，惹得宮女們又一陣驚呼——公主怎么能做如此不雅的表情！

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納蘭容若清朗的聲音響起：“公主可準備好了？皇上命臣來接您去太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