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端起酒杯，一仰脖，喝干了滿滿一杯酒；然后把酒杯輕輕地往桌上一頓，身體微微向前一傾，眼睛沒有看向露絲，只是盯著酒杯，有點頹廢地說道：“在這個社會，少數人的享受必然需要大量社會低層人士的供養。這些大量的達到一定社會標準的有工作能力的低層人士就是耗材。耗材需要的只是數量，而不在乎其具體的個體是誰，更不需要具體的個體帶有自的己個性；因此耗材具有標準化、統一化、規范化，可以量產。很多人本來都是棟梁之材，經過社會地雕刻、打磨，就變成了供人賞玩的盆景，而且樂在其中。社會上絕大多數人都是耗材；社會只需要他們的繁殖功能，而他們也只有繁殖功能，他們只為社會添加耗材的數量而已。我也只是這些耗材中微不足道的一個，來到這個世上，只是湊數而已。”

說到這里，湯姆忽然抬起了眼光，看著露絲，堅定地說道：“你是我心目中的女神，我不允許任何人對你有絲毫的懷疑，包括我自己！我也曾有遠大的理想和抱負，可是那些無德無行、無羞無恥、違法亂紀的都升官發財了，而正直守法卻讓我混得一塌糊涂；因為現在的法律只是為控制貧窮而又善良的社會底層人民設計的，對于富?；蛴袡鄤莸淖骷榉缚普呤遣还懿粏柕?。就是因為我沒有升官發財，父母經常罵我沒出息、老婆天天數落我是窩囊廢、孩子也跟著嘟囔我“不配為人父”、親朋好友更是笑話我‘砥礪品行，為誰守身如玉？’，我渾渾噩噩，就像行尸走肉一般；但是，我內心還有一道光，那就是你……當然，我并不是對你有任何非分的想法。我知道，這道光或許是虛幻的、不可理喻的，但是，我需要它，它就是我的偶像、我的神、我的信仰、我的理想和目標、我的生活的一切的意義所在、我的生命的全部的所有！如果我失去了它，或許我會去殺人的……”

露絲深有感觸地、真誠地說道：“我理解，我也有過迷茫，現在也仍然在困惑。但是，我知道，作為人，我們的靈魂需要一個支點；否則，我們的靈魂就會站立不穩，甚至是飄忽而無定所，不能凝聚成形。靈魂能否凝聚成形、能否站立起來，是人和動物最本質的區別。”

露絲又給湯姆滿滿地斟了一杯酒，輕輕地問道：“你真的沒有懷疑過我嗎？”

湯姆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我的理智和情感都不允許我對你有絲毫的懷疑；況且，你對別人無論怎么樣，都與我無關。我只關心的是你在我心目中完美無瑕的形象，我不允許任何人對它有一點點的破壞，哪怕是你也不行。一切對你不利的，我都會選擇性的無視；一切對你有利的，我都會選擇性的放大。能夠始終看著你的美麗綻放，沒有一點兒瑕疵，那是最幸福的事，我還會有其它的奢求嗎？你是全國第一流的名牌大學畢業，再配上你的美貌、才華、財富、地位，無一不是完美無瑕的，你知道有多少人愿意為你心甘情愿地去死嗎？！”

露絲輕輕抿了一口紅葡萄酒，輕聲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現在的大學都已經退化成了權貴富豪們豢養食材的田園，名利場從來都是權貴富豪們啜飲肥白肉湯的大鍋。你若能透過外表那些虛幻的光環，就能看清里面糜爛、腐臭的一切真相了?！?

那一夜，他們喝得酩酊大醉。雖然什么都沒有發生，但是，他們卻像是失散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的熟知。

從此以后，露絲仍然奔走于各個名利場所，綻放著她獨有的魅力和絕代的風華，因為她也沒有其它的事可做；當然，露絲再也沒有結過婚。而湯姆則像大多數人一樣，一直在盡心盡責地為這座城市的繁華添磚加瓦。偶爾，他們也會在一塊兒喝得酩酊大醉；但是，他們卻始終沒有越過那條線。

有一天，湯姆喝得有點微醺，忽發奇想，對露絲說道：“我要寫一部小說，把你的驚世美貌和絕代風華都寫下來，讓它能夠永遠流傳下去，讓后人也能夠有幸瞻仰到你的風采?！?

露絲哈哈一笑，說道：“小說都是虛構的東西，都是那些窮困而又無聊的人坐在家里憑空想象的。寫小說的人都是在當時社會上混得很差的人，你看哪個權貴富豪會去無聊地寫小說？在社會底層生活，本身接觸社會面就有限，更不要說社會上層生活是什么樣子，他們連見都沒見過，最多只是道聽途說、捕風捉影，這樣寫出來的小說，連社會的冰山一角都算不上。你在警局工作，知道現實比任何一部小說都離奇、殘酷、糜爛、腐臭千倍、萬倍。不需要虛構，按照現實生活寫出來，就是比任何一部小說更小說；但是，你敢寫出來嗎？即使你敢寫出來，有人敢發表嗎？所以，現在的小說，連現實的萬分之一都不敢寫出來；與其看小說，還不如看花邊新聞，現實永遠比小說更傳奇！你若實在無聊，去釣釣魚也比寫小說強一萬倍了?！?

湯姆嘿嘿一笑，趕緊說道：“我隨便說說、隨便說說，算了、算了?！?

閑暇之時，露絲的腦海中偶爾也會閃現出這樣的一幅畫面：蔚藍的天空下，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赤足在海邊迎著風浪奮力地奔跑著……無知無感亦無惑、無憂無喜亦無慮……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