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槍……”
葉修那未盡的話語和毫不掩飾的嫌棄,如同一點火星,猛地濺落在凌夜因為疲憊而有些昏沉的大腦皮層上!
槍!這個念頭如同閃電劃破混沌的夜空,瞬間照亮了他記憶深處某個塵封的角落!他腦中那些關于“未來”榮耀的龐大知識碎片瘋狂翻涌起來!弧線射擊的理論模型!彈道修正的可行性推演!能量節點對子彈速度與穩定性的增幅效應!一個模糊的、超越了當前榮耀版本所有認知框架的武器構想,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啟明星,無比清晰地浮現出來!
幾乎是本能反應!凌夜甚至來不及思考,手已經飛快地伸向了吧臺——那里堆放著油膩的餐盤、空飲料罐和一沓被油污浸透、邊緣卷曲的廉價便簽紙。他一把抓過最上面那張相對干凈的紙,又摸起一支筆尖磨損嚴重、快要沒水的圓珠筆。
借著CRT屏幕幽幽的綠光,他俯下身,將所有的精神都灌注到筆尖。線條歪歪扭扭,比例嚴重失調,畫工堪比幼兒園涂鴉。但核心的特征,卻在他近乎執念的專注下,清晰地呈現在紙上:
·槍身主體:不再是傳統的筆直粗獷造型,而是被描繪得異常修長,帶著一種微妙而流暢的、如同星辰運轉軌跡般的自然弧度!這弧度并非為了美觀,而是蘊含著凌夜對“弧線彈道”最核心的物理構想!
·能量核心:在握把上方,靠近槍機匣的關鍵位置,他畫了三個并排的、小小的圓圈,旁邊用潦草卻有力的字跡標注著:“能量節點/軌跡微調核心”!這是他設想中,賦予子彈“生命”、實現彈道可控的關鍵!
這只是一個極其粗糙、充滿了異想天開色彩的草圖。與其說是設計圖,不如說是一個狂想家的夢境速寫。但凌夜畫得無比專注,額頭幾乎要貼在油膩的吧臺上,握著筆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仿佛他手中握著的不是一支破筆一張破紙,而是撬動命運、改變未來的鑰匙。這是他穿越以來,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具象地將深埋心底、源自未來的野心展露出來。
葉修原本已經準備起身,活動一下坐麻的腿腳,然后繼續他那網管“兼職”或者找個角落補覺。但凌夜這突如其來的、近乎魔怔的涂鴉動作,讓他準備離開的腳步頓住了。他微微側身,俯低了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好奇,目光落在凌夜筆下那張鬼畫符般的便簽紙上。
當看清楚那帶著奇異弧度的槍管輪廓和那三個并排標注的小圓圈時,葉修那總是帶著點慵懶睡意的眉頭,幾不可察地向上挑了一下。這個細微的表情變化,在他臉上停留了不到半秒。
“想法……”葉修的聲音響起,帶著點剛睡醒的含混,又似乎有點卡殼,像是在一堆詞匯里挑選最合適的那個。他停頓了足足兩秒鐘,目光在那詭異的弧線和“能量節點”的字樣上又掃了一遍,最終才慢悠悠地吐出兩個字:“夠怪。”
沒有嘲諷,沒有輕蔑,也沒有贊許。只有一種純粹的、對一個完全跳脫出當前榮耀設計思路的、離經叛道之物的審視。像是在評價一件造型奇特的出土文物,不置可否。
凌夜猛地抬起頭。汗水沾濕的碎發貼在額前,他的臉色因為通宵和高度專注而顯得有些蒼白,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瞳孔深處仿佛燃燒著兩簇小小的、不肯熄滅的火焰。他直直地迎上葉修那雙依舊帶著倦意、卻銳利不減分毫的眼睛。沒有解釋,沒有辯駁,他握緊了手中那張承載著他全部野心的簡陋草圖,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凸起的骨節顯示出他內心的激蕩。他的聲音不大,甚至因為干渴而有些沙啞,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堅定,如同在宣告一個神圣的誓言:
“我會把它做出來。”他頓了頓,目光越過葉修,仿佛穿透了網吧臟污的墻壁,投向了遙不可及的未來:“總有一天。”
葉修看著少年眼中那團燃燒的、近乎偏執的火焰,又看了看那張簡陋得可笑、卻又透著一股驚心動魄野心的草圖。那團火焰里的東西,他太熟悉了——那是屬于頂尖選手對自身道路的絕對自信和對極致力量的不懈追求。只是這“道路”的起點,著實有些……奇特。
他沒有再說什么。沒有鼓勵,沒有打擊,也沒有追問。只是很隨意地直起身,仿佛剛才看到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隨手拿起旁邊那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看也沒看,手腕一揚。“哐當!”塑料水瓶劃過一道拋物線,精準地落進了幾步外墻角的垃圾桶里,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走了。”他擺了擺手,動作隨意得像在驅趕一只蒼蠅。裹緊了那件半干、還帶著濕氣的外套,帶著一身被廉價煙味、汗味和網吧渾濁氣息浸染的味道,身影懶洋洋地晃過幾個趴在桌上酣睡的玩家,消失在門口熹微的晨光中。沒有回頭。
凌夜坐在原地,手中緊緊攥著那張便簽紙。粗糙的紙面摩擦著掌心,紙上那些歪扭的線條,此刻仿佛擁有了生命,散發著微弱的、卻足以刺破這昏暗網吧的灼熱光芒。窗外的天空徹底放亮,雨后清新微涼的空氣,從敞開的門縫里涌入,努力沖刷著室內的渾濁。
他低下頭,目光如同最虔誠的信徒,凝視著紙上的草圖。晨光從高處的氣窗斜斜照入,恰好落在那道象征著無限可能的弧線上。一個在心底盤旋已久、如同命運召喚般的名字,被他輕聲念出,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鄭重:
“星軌。”
這個名字,如同一個沉重的錨點,將他飄搖無定的命運之舟,牢牢地釘在了這個名為榮耀的浩瀚世界。微光已成炬,星軌初念生。一條注定布滿荊棘卻也通往星辰大海的道路,在這雨后初晴的黎明,正式啟程。而遠在大洋彼岸,某個琴房中流淌的、如同高山流水般的清冽樂章,似乎也在冥冥之中,與這簡陋圖紙上勾勒的軌跡,產生了跨越時空的、微妙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