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后背的T恤已經被冷汗完全浸透,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冰涼。凌夜長長地、近乎貪婪地吸了一口網吧渾濁的空氣,強迫自己劇烈波動的情緒平復下來。
屏幕上,“夜無聲”雖然暫時脫離了包圍圈,但血條僅剩一絲,紅得刺目驚心。三只哥布林從短暫的受創中恢復,再次發出憤怒的嚎叫,揮舞著武器撲了上來。危機并未解除。
這一次,凌夜沒有再選擇冒險強攻。他操控著“夜無聲”,利用新手村外圍散落的粗糙木箱和嶙峋的巨石作為掩體,開始進行一場異常耐心且精準的“游擊戰”。
跑!鼠標輕移,角色一個靈巧的滑步,繞到一塊巨石后面,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呼嘯而至的飛石。
停!視角瞬間拉回,槍口從巨石邊緣閃電般探出!砰!一顆子彈精準地命中沖在最前面那只哥布林的膝蓋!哥布林一個趔趄,沖鋒勢頭被打斷。
再跑!沒有絲毫留戀,“夜無聲”立刻離開掩體,向側后方拉開距離。另一只哥布林的木棒狠狠砸在巨石上,碎石飛濺。
回身!點射!砰!砰!兩顆子彈,一顆命中第二只哥布林持棒的手腕,一顆擦過第三只哥布林的眼角!傷害不高,但侮辱性極強,成功吸引了仇恨,延緩了它們的追擊。
凌夜的眼神沉靜如深潭,手指在鍵盤和鼠標上的動作穩定而富有節奏感。每一次移動都力求卡在怪物攻擊的間隙,每一次停頓射擊都精準地打在怪物的移動軌跡或攻擊前搖上。他不再追求華麗的連招和瞬間的爆發,而是將葉修那句“腦子比手快重要”初步融入實踐。他在觀察,在計算,在利用環境,在控制節奏。他在用最少的消耗,換取最安全的輸出空間。
血線一絲一絲地下降,雖然緩慢,卻穩定而致命。哥布林暴躁的吼叫在凌夜耳中仿佛變成了有規律的背景音。汗水順著他的額角滑落,滴在油膩的鍵盤上,他也渾然不覺。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眼前的戰斗上。
角落的沙發上,葉修依舊保持著坐直的姿勢,銳利的目光沒有離開凌夜的屏幕。但他眼中的驚異,已經逐漸轉化為一種更深沉的審視和探究。如果說剛才的極限操作展現了凌夜在危機下的本能天賦和爆發力,那么現在這種沉穩、耐心、精準且富有戰術思維的磨血打法,則展現了他另一種寶貴的素質——戰場上的絕對冷靜和戰術執行力。這是一種能夠成為頂尖選手的基石素質。
這小子,不僅手快,腦子也轉得不慢。而且,學習能力和適應能力……強得可怕。葉修搭在膝蓋上的食指,無意識地、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這是他看到值得注意的操作時,一個幾乎成了本能的習慣性小動作。
終于,最后一只哥布林在發出一聲不甘的哀嚎后,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爆出幾個可憐的銅幣和一件白板布甲。“夜無聲”身上閃過一道微弱的升級白光,血藍回滿。凌夜緊繃到極致的神經驟然松弛,巨大的疲憊感瞬間席卷全身。他重重地靠回堅硬的椅背,長長地、顫抖著呼出一口氣,感覺渾身都有些脫力,手指甚至因為過度用力而有些僵硬。
就在這時,一個帶著剛睡醒沙啞、卻不再有絲毫慵懶,反而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專注力和穿透力的聲音,在他身旁很近的地方響起:
“小子,剛才那幾下……跟誰學的?”
凌夜猛地一驚,如同受驚的兔子般霍然轉頭。葉修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那個角落的沙發,悄無聲息地站到了他的機位旁邊,距離近得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被雨水浸染過的舊布料氣息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尚未點燃的煙草味。他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灰色T恤顯得有些單薄,領口微松,頭發依舊有些亂糟糟地搭在額前。但那雙眼睛……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如同黑夜中點燃的星辰,又如同剛磨礪過的刀鋒,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探究和一種……仿佛要將他靈魂深處潛質都看穿的穿透力。
凌夜的心臟,在看清那張臉的瞬間,如同被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擂中!葉修!真的是葉修!活生生的、年輕銳利的斗神葉修!雖然穿著寒酸,雖然帶著殘留的疲憊和困倦,但那雙眼睛里的光芒,與他記憶深處那個立于榮耀巔峰、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身影瞬間重合!巨大的沖擊讓凌夜一時失語,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堵住。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大腦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識地、用力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