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您正好有空,不知道……我是否有這個榮幸,請您指點一下我的劍術?”他刻意用了“指點”而非“教導”,姿態放低,但意圖明確——這是對強者的尊重,更是對這位領地定海神針的主動拉攏!
維爾斯通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眸中,飛快地掠過一絲極淡的、卻真實存在的贊許。
這位大少爺,不僅突破了瓶頸,更難得的是這份敏銳的政治嗅覺和主動示好的姿態。
他自然明白克魯澤的用意。
“大少爺言重了。”維爾斯通微微欠身,臉上帶著一絲難得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溫和笑意,“能為您效勞,是老仆的榮幸。請——”
他做了一個請克魯澤繼續演練的手勢,姿態謙恭,卻自有一股宗師氣度。
他沒有絲毫推脫,直接進入了指導者的角色。
空地之上,晨曦之中,新晉的見習騎士開始認真演練基礎劍式。而那位身份尊貴的白銀騎士則負手而立,目光如炬,不時出聲指點,精準地點出克魯澤動作銜接的滯澀、發力角度的偏差、以及斗氣與劍招配合的微妙之處。
他的指點言簡意賅,卻字字珠璣,直指要害,讓克魯澤獲益匪淺。
這和諧而充滿力量感的一幕,如同初升的朝陽般充滿希望。然而,在不遠處城堡二樓的陰影中,另一雙眼睛卻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老管家巴菲爾習慣性地早早起身,正站在自己房間的窗前,打算查看一下清晨的領地。
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訓練場,恰好看到了維爾斯通向克魯澤行禮祝賀,緊接著便是克魯澤主動請教、維爾斯通欣然指點的那一幕!
巴菲爾那張布滿皺紋的老臉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
他干枯的手指死死抓住冰冷的窗欞,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身體更是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
“見習騎士……他真的突破了!這怎么可能?!”震驚之后,是更深的恐懼,“還有維爾斯通……他……他竟然如此輕易就接受了?!還親自指點?!”
巴菲爾心中大駭,如同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徹骨的寒意瞬間浸透骨髓!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看似簡單的“指點劍術”背后意味著什么!
在獅牙領,雖然領主雷耶斯常年在外,領地內大大小小的庶務、農事、賬目、仆役管理,確實都由他巴菲爾這個管家一手把持,如同領地內務的“無冕之王”。
在至關重要的軍務和武力方面,卻從來都是維爾斯通的絕對領域!
領地的民兵訓練、武器庫管理、防務安排,甚至是對外武力威懾,都牢牢掌握在這位深藏不露的白銀騎士手中!
維爾斯通才是獅牙領真正的“劍”與“盾”!
巴菲爾能穩坐管家之位,倚仗的無非是領主雷耶斯的信任以及對內務的熟悉。
他與維爾斯通之間,一直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互不干涉,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克魯澤的突破,尤其是他此刻與維爾斯通迅速建立起的這種公開的、帶有傳承意味的聯系,徹底打破了這個平衡!
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克魯澤·獅子,這位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不僅獲得了法理上的繼承權,更是在最關鍵的力量層面,直接獲得了領地最高武力代表——白銀騎士維爾斯通的認可和支持!
這等于克魯澤瞬間擁有了足以碾壓他巴菲爾手中所有內務權力的武力后盾!
維爾斯通的站隊,如同在獅牙領的權力天平上,為克魯澤一方驟然壓上了一塊無可撼動的砝碼!
巴菲爾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他看著陽光下那對一教一學的身影,仿佛看到了自己苦心經營多年的地位和……某些隱藏在賬目深處的秘密,正暴露在刺眼的陽光下,岌岌可危!
“變天了……”巴菲爾失魂落魄地松開抓住窗欞的手,喃喃自語,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茫然。
獅牙領的清晨,對他而言,已然是凜冬將至。
簡單的早餐在沉默中結束。
克魯澤放下木勺,沒有任何鋪墊,目光直接鎖定了侍立一旁的巴菲爾管家,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詢問:
“巴菲爾管家,新農田開墾的位置,選定了嗎?召集的農奴,是否已經到位待命?”
巴菲爾管家立刻深深躬身,姿態前所未有的恭敬,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回大少爺,一切均已準備就緒。地點已經勘定,所需農奴和工具也已集結完畢,只等您的命令,隨時可以動工。”
克魯澤對他的效率略感意外,但面上只是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很好。現在就去。”
一行人很快抵達了巴菲爾選定的開墾區——位于獅牙領西側邊緣的一片荒地。
甫一抵達,克魯澤的目光掃過這片區域,眉頭便緊緊鎖起。
他翻身下馬,大步走到荒地的中央。
腳下的土地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灰黃色,地表堅硬板結,裂縫如同龜殼的紋路般縱橫交錯。
稀疏的、半枯黃的雜草頑強地從裂縫中鉆出,更顯荒涼。空氣中彌漫著干燥的塵土氣息。
“就是這里?”克魯澤的聲音低沉,帶著明顯的不悅。
這里的地理位置倒不算偏僻,但土地的貧瘠程度遠超他的預期!
放眼望去,幾乎看不到半點肥沃土壤的痕跡。
巴菲爾管家連忙上前幾步,小心翼翼地解釋:“大少爺恕罪。實不相瞞,獅牙領周邊……大多數可開墾的土地,都是這般模樣。土質貧瘠,難以耕作。”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無奈,“這……也正是當初諾坎普伯爵大人,會將如此廣闊的一片領地冊封給老爺的原因之一。此地……潛力有限。”
克魯澤恍然,難怪父親騎士領的范圍那么大,都可以比得上小的男爵領了。
巴菲爾管家無奈嘆氣,這也是他這么多年,面對領主偶爾提及的擴張想法時,總是委婉勸阻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