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消毒水味濃得化不開。

賀峻霖站在ICU病房外，隔著玻璃看著里面躺在病床上的父親。

儀器發出規律的滴滴聲，覆蓋了曾經那個會大聲笑、會拍著他肩膀說“好小子”的男人所有的生命力。

他的手指緊緊攥著，指節泛白，連呼吸都放得極輕，仿佛怕驚擾了這份脆弱的平靜。

景煙站在他身側，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握住他的手。

掌心相貼的溫度，像一道無聲的支撐，讓他不至于在這壓抑的氛圍里垮掉。

“醫生說，情況不太樂觀。”賀母走過來，眼眶紅腫，聲音沙啞，“你二叔……他今天上午還來醫院鬧過，說要把你爸轉到普通病房，節省開支。”

“他敢。”賀峻霖的聲音冷得像冰，眼底翻涌著戾氣，“有我在，誰也別想動我爸。”

正說著，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賀明遠帶著兩個助理走了過來，臉上掛著假惺惺的關切：“小霖啊，你也別太擔心，醫生說了，盡力就好。公司那邊還有一堆事等著處理，你剛回來，要不先跟我去熟悉熟悉業務？”

這話里的迫不及待，連掩飾都懶得做。

賀峻霖抬眼，目光像淬了冰：“二叔倒是急。”

“我這不是為了賀家嗎？”賀明遠擺出長輩的架子，“你爸倒下了，我做叔叔的，總不能看著公司垮掉。”

“不用勞煩二叔。”賀峻霖站直身體，明明比賀明遠矮了半頭，氣勢卻絲毫不輸，“從今天起，我會住回老宅，公司的事，我會親自處理。”

賀明遠的臉色沉了下來：“你懂什么？別以為彈幾首破歌就能當總裁了！”

“是不是破歌，二叔可以去聽聽。”賀峻霖扯了扯嘴角，帶著點嘲諷，“至少比某些只會中飽私囊的蛀蟲強。”

“你！”賀明遠被噎得說不出話，指著他的手都在抖，“好，好得很！我倒要看看，你能掀起什么風浪！”

說完，他氣沖沖地帶著人走了。

賀母看著賀峻霖的背影，眼里滿是復雜：“小霖，你……”

“媽，以前的事，我不怪你了。”賀峻霖打斷她，聲音放軟了些，“但以后，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們。”

賀母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捂著嘴說不出話。

從醫院出來，賀峻霖直接去了公司。

他站在賀氏集團的大樓前，仰頭看著那熟悉的標志，心里五味雜陳。

曾經這里是他童年里最驕傲的存在，后來成了他逃離的牢籠，如今，卻成了他必須堅守的戰場。

景煙陪他一起走進總裁辦公室——那原本是他父親的位置。

寬大的辦公桌后，還放著一張他小時候畫的全家福，被相框仔細地裱了起來。

“需要我幫忙嗎？”景煙看著他略顯緊繃的側臉。

賀峻霖搖頭，拿起桌上的文件：“這些我能處理。倒是你，工作室還有事吧？”

“我請了假。”景煙走到他身邊，幫他整理好散落的文件，“你的戰場，我想看著你贏。”

賀峻霖的心猛地一顫，抬頭撞進她帶著笑意的眼里。

那里面沒有對豪門恩怨的畏懼，只有純粹的信任和支持。

他突然覺得，那些堆積如山的文件，那些虎視眈眈的目光，似乎都沒那么可怕了。

接下來的幾天，賀峻霖像上了發條的機器。

白天在公司和賀明遠周旋，查賬、開會、安撫老員工，用最短的時間熟悉業務；晚上去醫院守著父親，偶爾彈彈吉他，給昏迷的父親哼幾句小時候的歌；深夜回到老宅，就在書房和景煙一起整理資料，常常忙到凌晨。

景煙沒過多干涉公司的事，只是默默做好他的后盾。

幫他整理混亂的文件，在他和賀明遠爭執后遞上一杯溫水，在他對著父親的病歷發呆時，輕輕抱一抱他。

這天晚上，兩人在書房加班到深夜。

賀峻霖靠在椅子上揉著太陽穴，眼底滿是紅血絲。

景煙走過去，幫他按捏著肩膀，指尖觸到他緊繃的肌肉。

“累了吧？”

“有點。”賀峻霖抓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下，“以前總覺得搞樂隊最難，現在才知道，跟這些人斗心眼，更累。”

“但你做得很好。”景煙看著他整理出的厚厚一疊賀明遠挪用公款的證據，“再堅持一下。”

賀峻霖抬頭看她，突然笑了：“有你在，我能堅持到天亮。”

他把她拉進懷里，讓她坐在自己腿上，下巴抵在她發頂：“等這事結束了，我們去旅行吧？找個沒人的地方，就我們兩個，我給你彈吉他，你聽著就好。”

“好啊。”景煙靠在他胸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我想去看海。”

“那就去看海。”

窗外的月光灑進書房，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溫柔得像一句承諾。

賀峻霖知道，這場仗還沒打完，但只要身邊有她，他就有足夠的勇氣，去奪回屬于自己的一切，去守護住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暖。

黎明前的黑暗再漫長，也終會迎來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