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煙把保溫袋放在玄關柜上，金屬搭扣碰撞的輕響在空曠的客廳里格外清晰。

她換了鞋，沒立刻去碰那袋湯，而是先走到酒柜前，倒了半杯威士忌。

琥珀色的液體在杯壁上掛出細痕，像她此刻被攪亂的思緒。

她很少允許生活出現計劃外的變量，賀峻霖就像突然竄進棋盤的棋子，規則之外，卻帶著莫名的引力。

手機又震了下。

還是那個號碼，發來張照片——少年蹲在路燈下，懷里抱著把舊吉他，指尖在弦上虛按，背景是她公寓樓的輪廓。

配文：“在樓下練會兒，不吵你。”

景煙捏著酒杯的手指緊了緊。

她走到窗邊，果然看見樓下那盞老式路燈下，賀峻霖正抱著吉他輕輕撥弦。

距離太遠聽不清聲音，只能看見他微微垂著的頭，發梢被風吹得輕晃，倒不像白天那副帶著侵略性的樣子，多了點安靜的破碎感。

她終是沒回消息，轉身去了廚房。

保溫袋里是陶瓷盅，打開時飄出淡淡的山藥排骨湯香，燉得軟爛，顯然花了心思。

景煙舀了一勺，溫度剛好熨帖過胃壁，那點因會議積壓的煩躁，竟奇異地散了些。

她不是沒被人示好過。

前夫追求她時，送的是限量版珠寶和私人畫廊的邀約，精致得像場精心策劃的商業談判。

而賀峻霖的示好，帶著廉價保溫袋的褶皺和未加修飾的直白，卻像溫水煮茶，慢慢漫過她筑起的高墻。

喝完湯已是深夜。

景煙洗漱完準備休息，手機再響時，她猶豫了下還是接了。

“姐姐，睡了嗎？”賀峻霖的聲音有點啞，背景里沒了吉他聲，只剩風聲。

“有事？”

“剛看見你家燈滅了，”他笑了聲，“想跟你說晚安。”

景煙沉默片刻：“賀峻霖，我們不合適。”

“合不合適，不是你說了算。”他的聲音突然湊近聽筒，帶著點刻意的蠱惑，“姐姐，你敢說，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這話像根針，刺破了她維持的平靜。

景煙確實沒法否認，白天他指尖擦過唇角時的溫度，此刻湯盅殘留的暖意，甚至樓下那道抱著吉他的影子，都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跡。

“我掛了。”她避開話題，語氣卻不如之前冷硬。

“等等，”賀峻霖叫住她，“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給你帶。”

“不用。”

“那我帶豆漿油條？”他自顧自地說，“或者你喜歡吃甜的？我知道巷口有家糯米糍不錯。”

景煙沒回答，直接掛了電話。

但她站在黑暗里，卻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窗外隱約傳來的、被風吹散的吉他聲，一起敲打著深夜的寂靜。

而樓下，賀峻霖收起手機，抬頭望了眼漆黑的窗戶，把吉他背好往回走。

路過便利店時，他進去買了瓶最便宜的礦泉水，就著水吞下另一粒止痛藥。

腰還在隱隱作痛，但他想起景煙可能會喝那碗湯，想起她接電話時沒再直接掛斷，腳步就輕快了些。

馴服一朵帶刺的玫瑰，總得有點耐心。

耐心，

他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