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半，便利店的熒光燈管發出輕微的嗡鳴。

景煙站在冰柜前，指尖懸在最后一瓶烏龍茶的瓶蓋上方。

深灰色西裝褲包裹著筆直的腿，褲腳一絲不茍地蓋在細跟高跟鞋邊緣，哪怕只是來買瓶水，周身那股屬于寫字樓頂層的疏離感也沒淡半分。

身后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塑料筐落地的嘩啦聲。

她沒回頭，只是精準地捏住瓶蓋，轉身時卻撞上一道帶著消毒水和汗水味的胸膛。

“抱歉——”

對方的聲音比想象中小，帶著點沒完全褪去的少年氣，尾音卻又墜著點被生活磨出來的沙啞。

景煙后退半步，抬眼時，撞進一雙過分亮的眼睛里。

少年穿著件洗得發皺的白T恤，領口松垮地掛在肩上，左邊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幾道淺淡的劃痕。

他手里捏著個快空了的面包袋，嘴角還沾著點面包屑，看見她時，眼里先閃過一瞬被驚艷到的怔忡，隨即就被一種近乎直白的打量取代——

不是冒犯，是像發現了什么有趣的獵物，帶著點探究，又藏著點勢在必得的野氣。

“姐姐，沒事吧？”他笑了笑，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伸手想扶她，被景煙不動聲色地避開。

她沒說話，只是彎腰撿起自己掉在地上的錢包，指尖劃過皮質表面時，動作穩得沒一絲波瀾。

這是多年職場練出的本事，再狼狽的場面，也得維持住體面。

“我幫你付吧。”少年突然開口，搶在她之前把那張二十塊拍在收銀臺上，指節因為用力泛著白，“就當賠罪了。”

景煙抬眸看他，燈光在她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陰影，語氣沒什么溫度：“不必。”

“哎，別啊。”他賴皮似的按住她掏手機的手，掌心帶著點薄繭，溫度燙得驚人，“算我預支的，下次見面，姐姐請回來就行。”

他說話時離得很近，呼吸掃過她的耳畔，帶著面包的麥香和點淡淡的煙草味。

景煙皺眉，正想抽回手，卻見他突然俯身，用指腹極快地擦過她的唇角。

“沾到東西了。”

他笑得像只偷腥的貓，指尖還沾著點她剛吃壽司留下的醬油漬，“姐姐，下次吃慢點。”

景煙的臉色終于冷了下來，是那種明確表示“不想再糾纏”的寒意。

少年識趣地退開半步，卻沒收回視線，反而直勾勾地盯著她手里的烏龍茶，慢悠悠地說：“姐姐喜歡喝這個？我記住了。”

她沒再理他，拿起水徑直走出便利店。

夜風帶著涼意吹過來，她拉了拉西裝外套的領口，身后卻傳來腳步聲。

“姐姐，”少年追出來，手里捏著個皺巴巴的塑料袋，“下雨了，傘借你。”

確實有雨點打在臉上。

景煙轉頭，看見他舉著把印著便利店logo的透明傘，自己半個肩膀露在雨里，眼神亮得像藏了星星，又像藏了點沒說出口的鉤子。

“不用。”她拒絕得干脆。

“拿著吧。”他不由分說地把傘塞進她手里，然后倒退著走進雨里，白T恤很快被打濕，貼出單薄的輪廓。

他揮了揮手，聲音混著雨聲飄過來：“我叫賀峻霖，姐姐，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

景煙站在原地，看著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手里的傘柄還殘留著他的溫度。

她低頭看了眼那瓶烏龍茶，又看了看掌心那把廉價的透明傘，最終只是皺了皺眉，轉身走進了自己公寓樓的旋轉門。

她沒意識到，那個叫賀峻霖的少年，正躲在街角的樹后，看著她的窗戶亮起燈，才轉身走進更深的雨里，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獵物，他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