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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冰核之窺與無聲烽煙

那串一閃而逝、帶著【override-7】冰冷標識的數(shù)據(jù)請求日志,像一道無聲的霹靂,狠狠劈在林薇緊繃的神經(jīng)上。瞬間,所有因絕對安全環(huán)境而產(chǎn)生的微弱松弛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毛骨悚然的、被徹底剝開的冰冷。

心理狀態(tài)評估?在剛剛經(jīng)歷生死威脅、被強制隔離、身心俱疲到極點的時刻,進行需要深度觸及潛意識層面的掃描?這借口拙劣得近乎侮辱!這更像是一種趁虛而入的掠奪,一次對她內在世界最粗暴的侵犯!

高權限內部來源…除了雷蒙德·斯特林,這艘船上還有誰能繞過“琥珀”力場的隔絕,向她手腕上與他終端直連的賢者手環(huán)發(fā)出這樣的指令?還有誰,會對她的“心理狀態(tài)”——或者說,隱藏在她意識深處的、連她自己都可能未知的秘密——抱有如此強烈且不擇手段的探究欲?

一股強烈的、混合著被背叛的憤怒和無力抵抗的冰寒,瞬間淹沒了她。她猛地從休息榻上站起,動作快得甚至帶起了一陣微風,在這絕對靜謐的空間里顯得格外突兀。她環(huán)顧四周,光滑的、流淌著琥珀色光暈的墻壁冰冷地反射著她的身影,像一個無比精致的牢籠,不僅囚禁了她的身體,更將她最私密的精神領域也變成了可以被隨意掃描和分析的數(shù)據(jù)流!

“雷蒙德!”她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因為憤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而顯得有些尖利,在這封閉的空間里撞擊回蕩,“你什么意思?!Override-7?潛意識掃描?這就是你所謂的‘安全’和‘監(jiān)控’?!”

她的質問如同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只有“靜滯間”恒定的、低微的能量嗡鳴聲,冷漠地襯著她的孤立無援。揚聲器沉默著,仿佛剛才那段通訊從未發(fā)生。他聽到了嗎?他當然聽到了。他只是選擇了無視,或者,他認為根本無需向她解釋。

這種徹底的、居高臨下的沉默,比任何辯解或命令都更讓林薇感到窒息和憤怒。她像一只被困在透明玻璃箱里的實驗體,而箱外的觀察者正冷靜地記錄著她的每一次掙扎、每一次恐懼的心跳,甚至試圖撬開她的頭骨,窺探她大腦深處的電信號。

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試圖用疼痛來壓制那股幾乎要沖破胸膛的屈辱感和恐慌。不能亂。絕對不能亂。越是在這種情況下,越需要冷靜。

她強迫自己重新坐了下來,深呼吸,努力調整著紊亂的心率和呼吸節(jié)奏。手腕上的賢者手環(huán)依舊在默默工作,將她的生理數(shù)據(jù),包括此刻因憤怒和恐懼而飆升的指標,忠實地傳輸向那個發(fā)出窺探指令的終端另一端。這感覺無比諷刺,像一個無聲的抗議,卻又無力阻止對方的數(shù)據(jù)采集。

他到底想干什么?僅僅是為了評估她作為“不穩(wěn)定因素”的風險?還是……為了“賢者”?

這個詞如同幽暗的底火,在她心底悄然引燃。雷蒙德對她“賢者”身份的興趣從未掩飾,盡管動機不明。這枚深埋胃部的信號發(fā)射器,是否也與此有關?難道不止一方勢力在覬覦著她可能代表的、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價值?而雷蒙德,在保護(或者說控制)她的同時,也要搶在所有人前面,不惜用任何手段,將她里里外外探查清楚?

一種更深沉的寒意包裹了她。她意識到,自己卷入的漩渦,遠比單純的暗殺或綁架要復雜和黑暗得多。

時間在死寂中緩慢流淌。每一秒都像是在被拉長的煎熬。林薇不再試圖呼喊或質問,她知道那毫無意義。她只是靜靜地坐著,全身的感官卻提升到了極致,警惕著任何一絲來自手環(huán)或這個房間的異常波動,仿佛能感受到那雙冰冷的電子眼和深灰色的肉眼,正穿透層層屏障,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審視著她最細微的反應。

她嘗試集中精神,向內探尋,試圖感知那所謂的“賢者”究竟是何物,為何會引來如此多的覬覦和窺探。然而,意識深處依舊是一片迷霧,只有偶爾閃過的、無法捕捉的碎片光影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沉睡了億萬年的古老沉寂。這種空有寶山而不得入的感覺,更加重了她的無力感。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小時,也許是更久。就在林薇的精神因持續(xù)緊繃而開始感到疲憊時——

【警告:檢測到高強度、高精度外部掃描嘗試。掃描源:未知(偽裝等級:極高)。目標:本單元力場結構及內部能量簽名。掃描方式:非侵入式相位共鳴…嘗試破解‘琥珀’力場基礎頻率…破解失敗。掃描持續(xù)中…】

賢者手環(huán)再次傳來震動,這一次是清晰無誤的警告信息,直接投射在她的視網(wǎng)膜上,并未被屏蔽或覆蓋!

林薇的心臟猛地一縮!

外部掃描?!不是雷蒙德?!未知來源?偽裝等級極高?目標直接是“靜滯間”和她?!

幾乎在手環(huán)警告發(fā)出的同一微秒,整個“靜滯間”的琥珀色光暈驟然亮了一個等級!墻壁內部傳來一陣極其低沉、卻蘊含著可怕能量的嗡鳴,仿佛一頭被驚醒的巨獸發(fā)出了威脅的低吼。力場的強度明顯提升了,林薇甚至能感覺到周圍的空氣變得微微粘稠,光線也產(chǎn)生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折射扭曲。

這是“琥珀”協(xié)議在自動反擊和防御!

與此同時,她手腕上的手環(huán)數(shù)據(jù)流瞬間變得狂暴,顯然是雷蒙德那邊的終端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分析著這次突如其來的掃描攻擊。

門外的通道里,隱約傳來極其短暫而急促的能量武器充能特有的、被極力壓抑的尖銳鳴響,以及一聲沉悶的、肉體撞擊金屬壁的鈍響!緊接著是某種重物拖拽的摩擦聲,一切又迅速歸于寂靜,快得仿佛只是錯覺。

但林薇知道那不是錯覺。門外剛剛發(fā)生了一次極短促、極激烈的交鋒!雷蒙德攔截了什么?或者……處理了什么?

幾秒鐘后,外部那試圖破解力場的掃描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外部掃描中斷。威脅暫時解除。‘琥珀’力場完整性99.8%。】手環(huán)傳來冰冷的評估報告。

然而,還沒等林薇稍微喘口氣,雷蒙德的聲音突然通過揚聲器再次響起。他的語氣不再是之前的絕對冰冷或那種別扭的警告,而是帶上了一種極度壓抑的、仿佛暴風雨前夜般的沉靜,以及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因高度專注和殺戮決斷而產(chǎn)生的灼熱氣息,甚至掩蓋了之前那令人不安的窺探帶來的冰冷。

“掃描源初步判定:遠程操控式微型潛航探測器,技術特征與星盟常規(guī)制式不符,帶有‘暗影集市’高級定制改裝的痕跡。發(fā)射點推測為三跳星距外的廢棄‘信使’中繼站。已被誘餌信號引偏并觸發(fā)內部湮滅程序。”

他的語速極快,信息高度濃縮,像是在做戰(zhàn)術簡報,卻又明確地說給她聽。

“門外是試圖接收掃描數(shù)據(jù)的內應。已處理。”

已處理。輕描淡寫的三個字,背后代表的含義卻讓林薇不寒而栗。那個短暫的碰撞聲和拖拽聲……雷蒙德親自動手了,以最快、最冷酷的方式“處理”掉了內鬼。

他頓了一下,聲音里的灼熱殺意更加明顯,甚至帶上了一種令人心悸的、仿佛猛獸舔舐獠牙般的興奮感:

“他們急了。你的‘價值’,比我想象的更大。這次失敗的掃描,暴露了他們的存在模式和至少一個跳板坐標。這是他們犯下的第一個錯誤。”

然后,他的語氣陡然一轉,那股針對外部威脅的、幾乎要沸騰起來的殺意微微收斂,重新聚焦到她的身上,變得更加復雜,帶著一種不容錯辨的、更加赤裸和強勢的占有欲:

“也證明了,將你置于‘琥珀’之內,是完全正確的決定。只有在這里,他們伸進來的手才會被斬斷,才會被迫露出破綻。”

他的話,像是在對她解釋,又像是在對他自己強調。他將外部的攻擊直接轉化為了證明自己決策正確性的證據(jù),并進一步強化了他將她禁錮于此的“合理性”。

然而,林薇卻無法感到絲毫安慰。外面的攻擊者手段詭異莫測,內部的窺探者(他本人)意圖不明,而她,就是那個被雙方爭奪和探究的核心。所謂的“安全”,不過是兩股巨大力量碰撞下,暫時維持的、脆弱而危險的平衡點。

“現(xiàn)在,”雷蒙德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語氣重新帶上了那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但似乎比之前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張力,仿佛剛剛結束的短暫交鋒也激發(fā)了他某種更深層的掌控本能,“躺下。你的皮質醇水平超標嚴重。強制休息。這是命令。”

他甚至開始直接命令她進行生理調節(jié)!

林薇感到一種荒謬的反感,但身體深處涌上的疲憊卻是真實的。高度的精神緊張和情緒劇烈起伏確實消耗巨大。

她沒有回應,只是緩緩地、帶著極大的抗拒,重新躺回了那張冰冷的休息榻。身體接觸冰冷的材質時,她忍不住微微瑟縮了一下。

就在她躺下的瞬間,她似乎聽到揚聲器里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幾乎被環(huán)境噪音完全掩蓋的、仿佛是終端接收新信息的提示音。

緊接著,是雷蒙德那邊長達十幾秒的、令人窒息的絕對沉默。

然后,他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所有的殺意、命令、甚至是那復雜的占有欲,似乎都被一種更深沉、更冰冷的,仿佛驟然降至絕對零度般的東西所取代。那是一種極致的、被觸碰了某種絕對禁忌后的森然寒意,每一個字都像是冰錐般鑿出:

“……有趣。”

他只說了這兩個字,再無一言。

通訊被徹底切斷。

“靜滯間”內恢復了死寂。

但林薇卻感覺到,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冷、都要危險的暗流,正無聲地在這琥珀囚籠之外洶涌匯聚。

他收到了什么?是什么消息能讓剛剛還因抓到敵人破綻而隱隱興奮的他,瞬間變得如此……恐怖?

那句“有趣”之下,壓抑的究竟是怎樣的風暴?

林薇睜著眼睛,望著頭頂那片凝固的、虛假的星空,感覺自己正漂浮在冰山即將崩裂的前一刻。寒意刺骨,無聲的烽煙已然點燃,而她,仍是漩渦中最無助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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