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又急又密。

我背著一筐采來的草藥，在濕滑的山道上挪動。

山路早被雨水沖刷得泥濘不堪，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泥潭里。

昆侖山半山腰的云霧繚繞，遠處的山峰像被濃墨潑過一樣，黑壓壓地壓下來，讓人喘不過氣。

“真是晦氣。”

我低聲咕噥了一句，抹了把臉上的雨水。

衣服早就濕透了，貼在身上沉甸甸的，腳下的靴子也灌滿了水，走起來“咯吱咯吱”響。

本來想著今天能早點下山，沒想到這鬼天氣來得這么突然。

回頭看了眼身后那條蜿蜒的山路，我心里一陣煩躁。

再往前走，就是村口的老槐樹了，再走半個時辰就能到家。

可現在這雷聲，聽得人心里直發毛。

“轟——”

一道驚雷炸開，紫光如蛇般撕裂天際，照得整片山林都泛起一層詭異的青色。

我猛地站住，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喉嚨。

那雷光劈下的位置，離我不足十丈！

“媽的！”我罵了一聲，趕緊往旁邊一閃，腳下一滑，整個人差點栽進路邊的溝里。

手忙腳亂穩住身子，抬頭一看，那道雷竟然沒有散去，反而像一根柱子一樣，懸在半空中，緩緩旋轉。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感覺胸口一陣劇痛，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整個人騰空而起，飛出去好幾丈，重重摔在泥地上。

那一瞬間，我只覺得眼前一黑，耳朵嗡嗡作響，四肢像是被抽空了一樣，動彈不得。

“……疼……”我咬牙撐起身子，喉嚨里一股血腥味。

想抬頭看看發生了什么，卻發現視線模糊，腦袋暈得厲害。

“你是什么人？”一個聲音冷冷響起。

我愣了一下，這聲音不像從外面傳來的，反而像是直接在我腦子里炸開的一樣。

“……誰？”我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

“凡軀怎敢妄觸萬道之源？”那聲音依舊冰冷，帶著幾分不屑，“你配嗎？”

我皺眉，雖然意識有些混亂，但還是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高高在上。

我咽了口血沫，咧嘴笑了笑：“配不配，你說了不算。”

話音剛落，胸口又是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像是有無數根針同時刺入心臟。

我悶哼一聲，倒在地上，雙眼瞪大，視線中浮現出一顆懸浮的珠子。

那珠子通體晶瑩，表面流轉著淡金色的紋路，仿佛蘊藏著某種神秘的力量。它緩緩旋轉，每轉一圈，我體內的痛苦就加劇一分。

“這是……什么？”我咬緊牙關，強忍著劇痛開口。

“問道珠。”那聲音淡淡回答，“你本不該碰它，更不該喚醒它。”

“我……我怎么喚醒它的？”我喘著氣問。

“是你命不該絕。”那聲音頓了頓，語氣似乎緩和了一些，“雷劫劈開你的識海，引動了它。”

“呵……”我苦笑一聲，“命不該絕？我現在疼得連呼吸都困難。”

“這只是開始。”那聲音冷冰冰地說，“若你承受不住，便會魂飛魄散。”

“……那你呢？”我盯著那顆珠子，聲音虛弱，“你是誰？”

“我是它的器靈。”那聲音頓了頓，“你可以叫我清璃。”

“清璃……”我喃喃重復了一遍，忽然笑了，“聽起來像個女的。”

“你倒是不怕死。”清璃語氣微冷，“識海撕裂，神魂受損，還能說笑。”

“怕也沒用。”我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既然已經開始了，那就走下去吧。”

我感覺到一股寒意襲來，緊接著，整個人仿佛被卷入了一個漩渦之中。

等我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站在一片漆黑的空間里。四周沒有邊界，只有無數星光在頭頂流轉，仿佛置身于宇宙深處。

“這里是……”

“你的識海。”清璃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她出現在我面前。

銀白色的長發，素白的衣衫，她站在那里，仿佛與這片空間融為一體。她的眼神清冷，卻帶著一絲審視。

“李玄，你不過是個凡人。”她緩緩說道，“憑什么承載問道珠？”

我看著她，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憑我想活。”

“活下去？”清璃挑眉，“你想靠這個活著？”

“對。”我點頭，“我知道自己很弱，也知道你很強。但既然我已經被卷進來，就沒打算退縮。”

清璃靜靜看著我，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

“你以為這只是個開始？”她輕聲問，“你可知，一旦融合問道珠，你將背負的，不只是力量，還有萬道的命運。”

“我知道。”我坦然回應，“但我不會逃避。”

她沉默了幾秒，忽然抬手一揮。整個空間劇烈震動起來，那顆珠子緩緩飛到我面前，金光大盛。

“那么，”她的聲音變得低沉，“來吧。”

下一刻，一股強烈的撕扯感襲來，我只覺得腦袋像是要炸開一樣，意識開始模糊。

“啊——！”

我仰頭大叫，痛苦幾乎讓我失去理智。識海翻涌，記憶碎片不斷涌現：小時候生病被村民嫌棄的日子，老道士教我認草藥的畫面，母親在村口等待我歸來的身影……

“這些執念……”清璃的聲音冷漠，“會拖累你。”

“是我的執念。”我咬牙，“正是這些，才讓我比誰都想活下去！”

“夠了。”她抬手一點，我識海中的珠子猛然一震，金光徹底將我包裹。

外界，雷劫越發狂暴。

山洪被引發，泥石流從山頂傾瀉而下，整片山林都在顫抖。最后一道天雷醞釀，紫色電光在烏云中翻滾，宛如天罰降臨。

而在識海中，我終于感受到那股力量——浩瀚、古老、不可抗拒，卻又令人心生敬畏。

“我來了。”我睜開眼，目光堅定。

“重生。”我輕聲說。

下一瞬，天雷落下。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瞬。

我張開雙臂，迎向那道雷光。

轟！

天地間只剩下這一聲巨響。

當我再次睜眼時，世界變了。

暴雨仍在下，但我的身體卻不再疼痛。識海清明，仿佛有無數道紋在其中流轉。我能感覺到，有一股力量正在體內蘇醒。

“你……真的活下來了。”清璃的聲音變得柔和了些。

“當然。”我低頭看著掌心，一抹微弱的金色光芒在指尖跳動。

“命運才剛開始。”清璃輕聲道，“接下來的路，會比你現在想象的還要難走。”

“我知道。”我抬頭望向遠方，嘴角勾起一絲笑意，“但至少，我已經踏出第一步。”

遠處山巔，一道黑影靜靜地站著，望著這邊，良久，轉身離去。

“道祖轉世……有趣。”他低聲自語，身影消失在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