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卷著沙粒，拍打著秦意紓的腳踝，冰涼刺骨。

她一步步往海里走，海水從腳踝漫到小腿，再到腰腹。

咸澀的風灌進喉嚨，像無數根細針在扎。

張極的呼喊聲被浪濤吞沒，變得越來越遠。

她想，這樣就結束了吧。

不用再掙扎，不用再假裝，不用再拖累任何人。

就在海水即將漫過胸口時，一只強有力的手臂突然攬住她的腰，將她狠狠拽回岸邊。

張極抱著她摔在沙灘上，兩人都嗆了幾口海水，劇烈地咳嗽起來。

“你瘋了！秦意紓你瘋了！”張極的聲音嘶啞，帶著滔天的憤怒和后怕，他死死抓住她的肩膀，眼眶紅得像要滴血，“你就這么想離開我？”

秦意紓躺在沙灘上，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眼神空洞地看著天空。

海浪一次次涌上來，打濕他們的衣服。

過了很久，她才輕輕開口，聲音比海風還要冷：“放我走吧，張極。”

這五個字像一把刀，徹底刺穿了張極的防線。

他看著她毫無生氣的臉，終于意識到，他所有的堅持和守護，在她此刻的絕望面前，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他慢慢松開手，癱坐在沙灘上，海浪沒過他的膝蓋，冰冷刺骨。

“好，”他的聲音輕得像嘆息，“我帶你回去治療。但我不會放手，永遠都不會。”

那天之后，秦意紓被轉到了國外的私立療養院。

張極推掉了所有工作，陪了她半年。

他看著她接受最系統的治療，看著她從拒絕交流到能偶爾點頭，看著她在畫紙上慢慢畫出模糊的線條。

直到醫生說：“她需要一點自己的空間，試著找回對生活的掌控感。”

張極才帶著滿身的疲憊回國。

他沒有再接戲，也沒有再出現在公眾視野里，只是把自己關在畫室里，一畫就是一整天。

他畫大海，畫星空，畫一個模糊的女孩背影，落款永遠是兩個字：極舒。

一年后，一個名叫“極舒”的匿名畫家在藝術圈嶄露頭角。

他的畫總是帶著一種破碎的溫柔，筆觸里有海的咸澀，有星的明亮，有藏不住的思念。

沒人知道他是誰，只知道他的畫能讓人看哭。

又過了兩年，“極舒”的名字響徹國際。

他的個人畫展在盧浮宮開展，其中一幅名為《光縫》的畫作被拍出天價——畫面里，兩顆星星在厚重的云層里互相吸引，一道微弱的光縫穿過黑暗，照亮了彼此。

畫展結束那天，張極收到一封來自國內的郵件，只有一句話：“我回來了。在老地方等你。”

發件人沒有署名，但張極一眼就認出了那熟悉的字跡。

他幾乎是立刻訂了回國的機票。

飛機落地時，正是清晨。

他沒有回家，徑直去了那家獨立書店。

還是那個靠窗的位置，陽光透過玻璃落在桌面上。

秦意紓坐在那里，穿著簡單的白色連衣裙，頭發留長了，隨意地披在肩上。

她面前放著一杯熱拿鐵，正低頭看著一本畫冊，側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柔和。

聽到動靜，她抬起頭，正好對上張極的目光。

四目相對的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了。

三年的時光在彼此的眼神里流淌，那些痛苦、掙扎、思念，都化作了此刻的沉默。

張極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喉嚨發緊，千言萬語堵在胸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秦意紓看著他，眼里慢慢泛起淚光，嘴角卻勾起一抹淺淺的笑。

那笑容里有釋然，有歉疚，更有失而復得的珍重。

她站起身，輕輕抱住了他。

“我回來了，張極。”

張極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用力回抱住她，仿佛要將這三年的空白都填滿。

他把臉埋在她的發間，聞到了熟悉的、帶著陽光味道的洗發水香氣。

“歡迎回家。”他的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

秦意紓踮起腳尖，輕輕吻上他的唇。

這個吻來得太遲，卻又恰到好處。帶著海的咸澀，星的明亮，帶著三年來所有的等待和思念，帶著破鏡重圓的溫柔。

書店里很安靜，只有陽光在他們交握的手上跳躍。

“極舒”的畫里，那道穿過黑暗的光縫，終于在現實里，照亮了彼此。

有些深淵，或許無法完全跨越，但愛能讓人有勇氣轉過身，重新走向光亮。

而這一次，他們會緊緊牽著彼此的手，再也不放開。

（本書完）

2025.8.22落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