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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秘境中(二)

這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血色汪洋!粘稠、暗紅、近乎發黑的血液,如同活物般緩緩地蠕動著、翻滾著。無數的尸骸在其中沉沉浮浮,密密麻麻,望不到盡頭。有早已腐朽成白骨的,有皮肉半爛、蛆蟲蠕動的,也有相對“新鮮”、穿著各式破碎衣物的……正是白日里那些“消失”的桑源村民!他們空洞的眼窩、大張的嘴,無聲地訴說著臨死前的無盡恐懼和怨毒。這血海,便是由他們的血肉魂靈熬煮而成!

血海無邊,死寂中蘊藏著一種令人瘋狂的絕望。腳下,是粘稠翻滾的血漿;頭頂,是深邃壓抑、仿佛隨時會塌陷下來的黑暗井壁穹頂。他們如同掉進了一個巨大怪物的胃袋深處。

“哇……”懷中的阿阮再也承受不住這地獄般的景象和氣息,猛地嘔吐起來,小臉慘白如紙,身體抖得幾乎散架。

就在阿阮嘔吐聲發出的剎那——

“咕嚕…咕嚕嚕……”

前方那片粘稠的血海猛地劇烈翻騰起來!一個巨大的漩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生成、擴大!漩渦中心,粘稠如膠的血漿驟然向上隆起、凝聚!

一只巨大無比的血色手掌!

那手掌完全由粘稠蠕動的血漿構成,指節分明,掌心布滿了扭曲蠕動的血管紋路,指尖是森然如刀的銳利血爪!它帶著滔天的血腥煞氣和無盡的怨毒意志,猛地從血海漩渦中探出,遮天蔽日般朝著李慕白和他懷中的阿阮狠狠抓來!速度之快,帶起一片刺耳的厲嘯!

血爪未至,那恐怖的威壓和濃烈的血腥邪氣已經如同實質的山巒,轟然壓下!李慕白護體的青氣瞬間被壓制得光芒黯淡,發出不堪重負的“滋滋”聲。腳下的粘稠血漿更是劇烈翻騰,仿佛有無數無形的鬼手在撕扯拖拽,要將他徹底拉入這無邊的血獄!

避無可避!

李慕白眼中精芒爆射!面對這足以瞬間碾碎金丹修士的恐怖一擊,他非但沒有后退,反而向前猛地踏出一步!腳下粘稠的血漿被踏得轟然炸開一圈猩紅的浪花。

他將懷中的阿阮護在身后,左手五指張開,對著那遮天蔽日抓來的巨大血爪虛虛一按!

“嗡——!”

一道凝練如青色琉璃的圓形氣盾瞬間在他身前張開,盾面符文流轉,光華璀璨!

青霄劍訣·守勢——青冥障!

“轟隆——!!!”

巨大血爪帶著毀滅性的力量狠狠抓在青色光盾之上!震耳欲聾的爆鳴在這片封閉的血海空間內瘋狂回蕩!青色的光盾劇烈地扭曲、震蕩,表面瞬間爬滿蛛網般的裂紋!狂暴的血色能量與精純的青色劍氣激烈地碰撞、湮滅,爆發出刺眼的光芒和灼熱的氣浪!李慕白腳下的血漿被狂暴的能量沖擊得凹陷下去一個大坑,旋即又被周圍涌來的血浪填滿。他喉頭一甜,一股腥氣涌上,被他強行壓下。護體青氣被壓縮到了極致,幾乎貼在了皮膚表面。

血爪一擊未能建功,似乎被激怒了。它猛地縮回,隨即又以更狂暴的姿態,五指箕張,帶著撕裂空間的厲嘯,再次狠狠拍下!這一次,目標不僅僅是李慕白,更籠罩了他身后瑟瑟發抖的阿阮!血爪上翻騰的怨毒煞氣幾乎凝成實質的黑紅煙霧,要將一切生靈徹底污穢、吞噬!

擋不住了!青冥障已是強弩之末!

千鈞一發!

李慕白眼中再無他物,只剩下那遮天蔽日、帶著毀滅氣息的血色巨爪和身后那微弱如風中殘燭的生命之火。極致的壓力,極致的殺意,極致的守護之心,在這一刻轟然點燃了他丹田氣海深處沉寂的某種力量!

“嗬——!”

一聲清嘯,穿金裂石,竟壓過了血海的咆哮!

他棄守!手中青冥劍發出一聲前所未有的、無比高亢清越的龍吟!劍身之上,原本溫潤流轉的清光驟然變得無比熾烈、無比純粹!仿佛有一輪青色的太陽在他手中誕生!

青霄劍訣,以心御氣,以意化形,斬邪祟,破萬障!其真髓,在于劍心通明,意與劍合,身與道同!

在這無邊血海邪氣的極致壓迫下,在守護弱小的純粹意志驅動下,那層困擾他許久的無形瓶頸,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寒冰,瞬間消融!

劍意!青霄劍意!不再是徒具其形的劍氣,而是融入了守護意志、斬破一切邪魔歪道的不屈劍意!

劍隨心動!

李慕白的身影動了!沒有繁復的招式,只有一道快到超越視覺極限的青色匹練!那道匹練不再是簡單的劍光,而是凝聚了他全部精神意志、全部突破后升華力量的劍意顯化!

“青霄——裂淵!”

匹練無聲無息地斬出,迎向那遮天蔽日的血爪。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青色匹練與血色巨爪接觸的剎那,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嗤——!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撕裂聲響起。

那由無盡污穢精血和怨毒煞氣凝聚而成的巨大血爪,如同被投入滾燙烙鐵的冰雪,從爪尖開始,沿著那青色匹練斬過的軌跡,無聲無息地崩解、消散!不是被擊潰,而是被那道純粹、熾烈、帶著無上破邪意志的青霄劍意,從最本源的層面上,徹底湮滅!

巨大的血爪在瞬間化為漫天飄散的血色光點,旋即被青芒徹底凈化、吞噬,消失得無影無蹤。下方的血海漩渦發出一聲沉悶痛苦的哀鳴,驟然平息下去。

一劍!破邪!

劍光余勢未歇,那凝聚了李慕白突破后全部精氣神的青色匹練,帶著斬裂深淵的決絕意志,悍然劈入下方無邊的血海!

“轟——!!!”

粘稠如膠的血海被硬生生斬開一道長達數十丈、深不見底的巨大溝壑!溝壑兩側的血浪如同被無形的巨墻阻擋,竟無法合攏!溝壑深處,翻滾的血漿被劍意中蘊含的凈化之力蒸發,發出刺耳的“嗤嗤”聲,騰起大片大片的腥臭黑煙!

溝壑盡頭,隱隱可見一片不同于血色的、更加深邃黑暗的基底,仿佛這片血海地獄的底部!

李慕白臉色微微發白,這一劍對他初生的劍意消耗極大。但他眼神卻亮得驚人,如同兩顆燃燒的青色星辰。他看準那道被斬開的血海溝壑,沒有絲毫猶豫,左手將幾乎暈厥的阿阮緊緊護在懷中,右手青冥劍向下一引!

“走!”

足尖在粘稠的血面上一點,身隨劍走!整個人化作一道凝練無比的青色長虹,沿著那尚未合攏的血海溝壑,如離弦之箭般朝著溝壑盡頭那片深邃的黑暗,疾射而去!

青光刺破污濁的血色,速度越來越快,仿佛要將這無邊的血海地獄徹底貫穿!

***

青光如隕星逆沖,撕裂了井口濃得化不開的粘稠黑暗與邪氣,“噗”地一聲,裹挾著李慕白和他懷中昏迷的小女孩阿阮,穩穩落在枯井旁冰冷的泥地上。

夜風猛地灌入鼻腔,帶著荒野特有的草木和泥土氣息,竟讓李慕白有種恍如隔世之感。頭頂,是真實的、綴著幾點寒星的墨藍色天穹,不再是那令人絕望的血色穹頂。腳下,是堅實的大地,不再是那吞噬一切的血肉泥沼。

然而,這劫后余生的短暫寧靜只持續了一瞬。

就在他落地的剎那,一股極其微弱、卻又冰冷刺骨、如同毒蛇般充滿惡意的靈覺,如同無形的冰針,瞬間刺在他背上!

李慕白豁然轉身!目光如兩道撕裂夜幕的冷電,猛地射向村外!

桑源村東面,約三里之外,一座孤峰兀立于荒原之上,如同大地刺向天空的一柄黑色利劍。峰頂怪石嶙峋,在慘淡的星月微光下投下猙獰的剪影。

就在那最高的一塊嶙峋黑石之上,一個模糊的人影靜靜矗立。

距離太遠,夜色太濃,看不清面容衣著。只能隱約分辨出那人影身量頗高,姿態透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冷漠。夜風卷起他寬大衣袍的下擺,獵獵作響,更添幾分孤峭與詭秘。

那人影似乎也在“看”著李慕白的方向。隔著三里的空間和濃重的夜色,兩道無形的目光在虛空之中狠狠碰撞!

沒有聲音,沒有動作。但李慕白清晰地“感覺”到了對方目光中蘊含的冰冷審視、一絲不易察覺的意外,以及……更加濃郁的、毫不掩飾的惡意!

下一秒,那嶙峋黑石上的人影動了。

一只蒼白的手從寬大的袍袖中伸出。動作很慢,帶著一種刻意的、近乎儀式的味道。他的食指與拇指之間,拈著一枚約莫寸許長、通體漆黑、只在邊緣流轉著一絲極細微暗紅光澤的玉符。

那枚小小的玉符,在慘淡的星光下,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然后,那只手微微用力。

“啪。”

一聲極其輕微、卻如同驚雷般炸響在李慕白靈覺之中的碎裂聲,清晰地傳來!

黑色玉符應聲而碎!化為幾縷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暗紅流光,如同擁有生命般,瞬間鉆入腳下的巖石縫隙,消失得無影無蹤。

傳訊!

玉符碎裂的瞬間,那嶙峋黑石上的人影似乎完成了某種任務,不再停留。他最后朝著李慕白的方向“望”了一眼,那目光冰冷依舊,卻仿佛帶上了某種……嘲弄?

寬大的衣袍猛地一旋,如同夜色中綻開的一朵巨大而詭異的墨色妖花。人影憑空消失在了那塊黑石之上,仿佛從未出現過。只留下夜風更加凄厲地掠過空蕩蕩的峰頂,發出嗚咽般的呼嘯。

李慕白站在原地,懷中阿阮微弱的呼吸拂過他的手臂。他盯著那空無一人的孤峰峰頂,眼神銳利如刀,映著滿天寒星,深不見底。手中的青冥劍,劍身低沉的嗡鳴仍未停歇,劍柄上,那枚在血海邪氣刺激下才短暫顯現的古老篆文——“封”——已然隱去,只留下冰涼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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