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暮色妖碑，金鼠現世

暮色如打翻的濃墨，迅速吞噬著天光，將玄天宗后山廣袤而危險的萬妖谷徹底浸染成一片深邃的幽藍。嗚咽的山風變得愈發凜冽，它裹挾著千年古松特有的濃郁松脂香氣，穿過谷中嶙峋詭異、狀若妖魔的怪石叢林，最終在那片巍峨矗立、刻滿無數神秘圖騰的《萬妖譜》石碑群間盤旋、回蕩，發出如同百獸低泣般的聲響。

楚星河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試圖將身體更多地藏進那件單薄的粗布雜役服里。他抬起手臂，用早已被夜露打濕、冰涼的衣袖，機械地掃過石碑表面沉積的冰涼水珠，指尖傳來的寒意刺骨非常，幾乎要凍結血液。

“又是這種鬼天氣……”他低聲抱怨，呵出的那一小口白氣瞬間便被陰冷的山風吹散。手中那盞簡陋的青銅燈盞里，豆大的火苗不安地跳動著，將他孤單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扭曲地投映在身前那塊刻滿了猙獰妖獸圖騰的巨大石碑上，光影搖曳，仿佛那些石刻的妖物隨時會活過來撲咬一般。作為玄天宗最底層的雜役弟子，每月朔日輪值清掃萬妖譜石碑，是最令人膽寒、也最無人愿接的苦差事——宗門內一直流傳著隱秘的傳聞，這些沉睡了不知幾千年的古老石碑，總會在月圓之夜滲出暗紅色的粘稠液體，如同傳說中的妖獸泣血，邪異非常。

楚星河嘆口氣，認命地蹲下身，開始清理最底層一圈石碑上積攢的濕滑青苔和污垢。當他清理到那塊專門記載著早已絕跡的“尋寶鼠”信息的石碑時，動作微微一頓。這塊石碑似乎比其他石碑矮了半截，邊緣處布滿了深淺不一的利器劈砍痕跡，像是曾經歷過慘烈的爭斗。當他用硬鬃毛刷仔細清理石碑底座與地面交接的縫隙時，指腹突然觸碰到了一絲異于石質冰冷、帶著微弱凸起的痕跡——

他心中一動，湊近了些，借著昏暗的月光和燈火仔細辨認。只見石碑底部極其隱蔽的位置，竟然隱藏著一行幾乎被歲月完全磨平、若非仔細觸摸絕難發現的奇異符文！這些符文的結構與他所知的任何宗門符文體系都截然不同，此刻在微弱月華的照射下，竟泛著一種極其詭異、若有若無的淡金色光澤。

“這是……？”楚星河好奇心起，忍不住將臉湊得更近，想要看清那些符文的細節。

就在他凝神細看的剎那，異變突生！

那些原本死寂的淡金色符文，竟如同被驚擾的蟲群，猛地蠕動起來！他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就要縮回手，卻驚恐地發現自己的手指像是被一股無形而強大的力量牢牢吸附在了石碑之上，根本無法掙脫！

“三百年了……終于有人發現這里的秘密?！币粋€蒼老、沙啞，仿佛蘊藏著無盡歲月塵埃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深處響起，根本無需經過耳朵。

楚星河驚得“啊”一聲大叫，一屁股跌坐在冰冷潮濕的石地上，手中那盞寶貴的青銅燈盞也脫手滾落石階，燈油潑灑，那點微弱但能帶來安全感火苗“嗤”地一聲徹底熄滅，四周瞬間陷入更深的昏暗。

“誰？！是誰在說話？”他慌忙抓起手邊的掃帚橫在身前，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微微顫抖，指節因用力而攥得發白。就在這時，天穹上一直被薄云遮擋的月亮恰好移出云層，清冷的月輝驟然傾瀉而下，將他面前這塊尋寶鼠石碑照得一片清亮。

更令人駭然的事情發生了——石碑表面那只石刻的尋寶鼠圖騰，其雙眼部位，竟毫無征兆地亮起了兩點殷紅如血、充滿了妖異生命力的光芒！

“你可以叫我‘無名氏’?！蹦巧n老的聲音再次直接在他腦中響起，帶著一種砂紙摩擦般的嘶啞質感，“有趣的小家伙，你身上……有股特別的味道……很奇特，像是被某種強大力量強行封印住的靈根，卻又混雜了點別的……”

楚星河后背冷汗涔涔，死死抵住身后冰冷堅硬的石壁，試圖找到一絲依靠：“前輩……是守碑靈？弟子、弟子只是例行清掃，絕無冒犯之意……”

“守碑靈？”那聲音發出一連串古怪而低沉的笑聲，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我比那些沒有靈智、徒具其形的死物有趣多了。想不想知道，為什么整個玄天宗上下，唯獨你能看見這碑上的隱文？”

話音未落，石碑底部那行淡金色的符文突然如同活過來的藤蔓般，光芒微亮，迅速蔓延、延伸，竟在石碑表面組成了一個清晰無比的鼠形輪廓！而那由金光構成的尖細尾巴末端，不偏不倚，正好指向楚星河腰間那塊證明他最低等雜役身份的木質腰牌。

冷汗瞬間順著少年英挺的眉骨滑落，滴入眼中，帶來一陣澀痛。玄天宗門規森嚴，尤其是針對他們這些雜役弟子，明確規定不得以任何理由擅自觸碰、研究碑文，違者最輕也要受噬心鞭刑，重則廢去修為，逐出山門。但與此同時，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難以言喻的強烈直覺告訴他，今夜之后，自己這如同螻蟻般卑微渺小、一眼能望到頭的命運，或許……真的會迎來某種意想不到的轉機。

機遇往往與風險并存。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卻帶著松香與泥土氣息的空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聲音雖仍帶著顫音，卻多了一絲堅定：“請……前輩明示！”

說完，他顫抖著伸出手指，試探性地、輕輕按上那仍在微微流動的金色鼠形紋路。

就在他指尖觸碰到符文的瞬間，那些金色的光紋立刻如同擁有生命的活物藤蔓，猛地纏繞而上，緊緊吸附在他的手腕皮膚之上！緊接著，他感到皮膚之下微微一熱，道道細如蛛網般的金色絲線在他皮下迅速浮現、蔓延，形成一種奇異而古老的圖案，隨后又緩緩隱沒。

“好！好！好！”無名氏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興奮和急切，“以血為引，點它雙目！快！”

楚星河還未來得及反應這命令的含義，就感覺自己的食指指尖猛地一痛，仿佛被什么無形而鋒利的東西劃破，一顆殷紅的血珠瞬間涌出。

仿佛受到無形力量的牽引，那滴血珠精準地滴落在石碑上尋寶鼠石刻那泛著猩紅光芒的眼睛位置！

“嗡——！”

血珠落下的剎那，整塊巨大的石碑如同沉睡的巨獸被驚醒，猛地劇烈震顫起來！石碑底部縫隙中，迸射出萬丈刺目欲盲的金色光芒，將整個幽暗的萬妖谷映照得如同白晝！

“吼——！”“嗷嗚——！”“嘶——！”

山谷四面八方，頓時響起了成千上萬種不同妖獸虛幻而狂暴的嘶吼咆哮之聲，它們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恐怖的音浪，沖擊著整個山谷！遠處巡夜弟子示警的銅鐘被某種力量激發，“當當當當”急響起來，一聲緊過一聲，打破了玄天宗夜晚的寧靜！

“怎么回事？！發生了什么？”楚星河被這驚天動地的變故嚇得魂飛魄散，試圖后退遠離石碑，卻被石碑爆發出的強大氣浪狠狠掀翻在地，摔得七葷八素。

“咔嚓——！”

一聲清晰的、令人牙酸的碎裂聲響起。只見那堅固無比的尋寶鼠石碑，表面竟然裂開了一道狹長的縫隙！

下一刻，一道毛茸茸的金色身影快如閃電，猛地從裂縫中激射而出！它靈活至極地順著楚星河倒在地上的褲腿，一路飛速攀爬，最后穩穩地蹲在了他的肩頭，還愜意地抖了抖身上的毛發。

楚星河驚魂未定地側頭看去。那是一只約莫巴掌大小的鼠類生物，通體覆蓋著一層如同最上等金緞般柔滑閃亮的毛發，額前生著一小塊極其醒目的、月牙狀的純白斑紋。最奇異的是，它那雙靈活的前爪，竟然各有六趾！此刻，它正用這奇異的前爪抱著一顆散發著柔和白光、一看就絕非凡品的松子，啃得正香，發出“咔咔”的脆響。

“變……變異尋寶鼠？！”楚星河失聲驚呼，猛地想起曾在宗門《妖獸圖鑒》殘卷里看到過的相關記載，“典籍里不是說……這種擁有尋寶天賦的變異妖獸，早在百年前的那場除妖之戰里就徹底絕跡了嗎……”

那金色小鼠似乎聽懂了他的話，突然豎起兩只小巧的耳朵，一雙黑豆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向他，小嘴開合間，竟發出了清晰的人語，聲音稚嫩如同人類五六歲的孩童，與方才那蒼老的“無名氏”截然不同：“餓死小爺了！那破石頭里面半點靈氣都沒有，憋死我了！”

楚星河徹底呆滯，大腦一片空白，完全無法處理眼前這超乎想象的狀況。

然而，禍不單行。就在他震驚失神之際，腦后突然襲來一股冰冷的勁風！強烈的危機感讓他本能地偏頭躲閃——

“嗖——啪！”

一塊棱角極其鋒利的山石擦著他的耳廓呼嘯飛過，凌厲的石棱在他臉頰上刮出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區區一個雜役，也敢染指宗門秘寶？”陰冷的聲音從側前方的陰影里傳來。緊接著，三個身著玄天宗外門弟子服飾的少年走了出來，為首的一人面色蠟黃，眼神陰鷙，掌心正懸浮著三顆滴溜溜旋轉、泛著土黃色靈光的石子，顯然剛才的偷襲正是出自他手。“識相的，把那只尋寶鼠交出來，爺幾個心情好，或可饒你不死?！?

蹲在楚星河肩頭的尋寶鼠立刻炸開了全身的金毛，小小的身體拱起，細長的尾巴如蝎尾般高高翹起，擺出戒備攻擊的姿態。楚星河同時感覺肩頭一沉，一股溫熱而奇異的力量順著接觸點涌入他的經脈，迅速流向四肢百骸。

就在這時，那蒼老的“無名氏”聲音再次直接在他腦海響起，語速極快：“別愣著！用我方才借力于你之法，點你腳下地坤位！快！”

生死關頭，楚星河根本來不及細想這聲音究竟從何而來又為何幫他，幾乎是憑著求生本能，將那只仍在滲血的食指狠狠戳向身前地面——那個被無名氏稱為“地坤位”的方位！

“嗡——！”

剎那間，以他手指落點為中心，一圈清晰可見的金色波紋猛地迸發開來，如同水波般急速擴散！與此同時，地底深處傳來沉悶的“隆隆”巨響，仿佛有什么巨物在地下翻身。

“啊——！”“怎么回事？！”

那三名外門弟子腳下的地面毫無征兆地劇烈塌陷，瞬間露出一個深不見底、寬達丈余的漆黑深坑！為首的黃臉少年猝不及防，慘叫著墜落下去，另外兩人反應稍快，驚駭之下慌忙祭出自己的飛劍，想要御劍飛起。

但蹲在楚星河頭頂的尋寶鼠動作更快！它小小的身軀化作一道金光躥出，六趾小爪在空中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結出一個復雜而古老的法印。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天空傾瀉而下的清冷月華，竟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操控般，發生了肉眼可見的扭曲！道道月輝凝聚起來，化作數條閃爍著銀光的實質鎖鏈，“鏘鏘”兩聲，精準無比地纏繞住了那兩柄剛剛升空的飛劍，將其死死禁錮在半空，靈光瞬間黯淡！

“跑！笨蛋！快跑?。　睂毷缶咀〕呛拥囊淮轭^發，尖聲催促，聲音又急又脆。

楚星河如夢初醒，也顧不得地上那盞破燈和掃帚了，轉身鉚足了勁沖向崎嶇的下山山道。身后傳來另外兩名外門弟子氣急敗壞、夾雜著驚懼的咒罵聲：“該死的雜役！你等著！楚星河！你私盜宗門至寶！執法堂必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疾奔之中，山風刮過耳畔。楚星河突然發現，蹲在自己肩頭的小鼠身體正在散發出越來越明顯的柔和光芒，它額間那月牙狀的白色斑紋也變得愈發明亮，如同真正的微縮月牙。更神奇的是，他們一路狂奔所經過的路徑兩旁，無論是茂密的灌木叢后，還是嶙峋的山石縫隙間，甚至陡峭的崖壁上，都隨之隱約浮現出各式各樣、強弱不一的寶物光華！有一株生長在峭壁裂縫中、一看就有百年火候的七葉靈芝，甚至主動斷裂了根莖，化作一道流光，精準地飛入小鼠迫不及待伸出的爪子里。

“百年的靈藥……就這么摘了？”楚星河看得目瞪口呆，喘著粗氣在一處相對平坦的巖石后停下腳步，胸口劇烈起伏。

“這才哪到哪兒，沒見識的小子?！毙∈蟊е人眢w還大的靈芝，“咔嚓咔嚓”啃得歡快，聲音含糊不清，“往東南方向再走三里地，有處寒潭，底下埋著一枚上古劍丸，那才叫好東西……”它突然用沾著靈芝碎屑的尾巴使勁抽了一下楚星河的耳朵，“笨蛋！別想美事了！先解決后面的追兵！”

楚星河猛地回神，回頭望去，只見身后蜿蜒的山道上，火把光芒匯聚成一條快速移動的長龍，嘈雜的人聲和腳步聲越來越近，隱約還能聽到“結鎖妖陣”、“別讓那雜役跑了”的呼喝聲。

正當他心生絕望，不知該如何逃脫這圍追堵截之際，那個神秘的無名氏的聲音第三次在他腦海中響起，依舊冷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左前方三步，踩那叢發著藍光的夜幽蘭?！?

絕境之中，楚星河別無選擇，只能再次相信這個神秘的聲音。他猛地撲向左側那叢在暗夜中散發著微弱藍色光暈的奇異野花。

就在他雙腳踏上那叢夜幽蘭的瞬間——

“轟??！”

腳下原本堅實的地面突然毫無征兆地向下塌陷！他整個人瞬間失重，向下墜落！

墜落過程中，他下意識地緊緊護住懷里的尋寶鼠，心中一片冰涼，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然而，預料中摔在堅硬巖石上的劇痛并未傳來，他的后背反而觸碰到了一種極具韌性、異常柔軟的之物，下墜之勢隨之大幅減緩。

他驚愕地抬頭四望，發現自己竟是落在了一張巨大的、閃爍著幽光的蛛網之上！這蛛網巨大無比，幾乎覆蓋了整個塌陷坑洞的下方。

還不等他慶幸死里逃生，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危機感瞬間攫住了他。黑暗中，八只如同鬼火般幽綠、碩大無比的眼睛緩緩亮起，伴隨著令人牙酸的“窸窣”摩擦聲，一只體型堪比磨盤、背甲上天然生成猙獰鬼面花紋的巨大蜘蛛，正從洞穴深處緩緩向他逼近！——這是典籍中記載的、以兇猛和劇毒著稱的鬼面蛛！

楚星河嚇得渾身僵硬，一動不敢動。

“別動，也別出聲?！睂毷髤s異常鎮定，它甚至靈活地跳到楚星河鼻尖上，對著那只可怕的鬼面蛛，“這是老蜘蛛的地盤，它祖上欠我們尋寶鼠一族天大人情?！闭f著，它喉嚨里發出一連串急促而尖銳的“吱吱”聲，似乎在用某種獨特的語言與對方交流。

那隻巨大的鬼面蛛聞言，八只綠眼閃爍了幾下，竟然真的停止了逼近，反而向后退了兩步。緊接著，它腹部蠕動，噴吐出大量濃密潔白的蛛絲，精準地將楚星河和尋寶鼠層層包裹起來，裹成了一個巨大的繭狀物，然后懸掛到了巖洞頂端一根垂下的石筍上。

透過半透明的蛛絲繭壁，楚星河心驚膽戰地看到那些追兵的火把光芒很快出現在了塌陷的洞口邊緣，人影晃動。

“奇怪，那雜役和小畜生的妖氣到這里就突然斷了……”

“肯定是用了什么高級遁符跑了！快回去稟報長老！”

嘈雜的議論聲和腳步聲逐漸遠去，最終消失不見。

待確認外面徹底安靜下來后，尋寶鼠“咔嚓咔嚓”幾下，用它那鋒利的牙齒輕易咬開了堅韌的蛛絲：“喂！無名氏老鬼，別裝死了！知道你還在！”

楚星河聞言一愣，這才驚訝地發現，自己緊握的手掌中，不知何時竟然多了一小塊溫熱的石碑碎片，碎片上清晰地刻著半截活靈活現的鼠尾圖案，正是來自之前那塊裂開的尋寶鼠碑。

此刻，這碎片正浮起淡淡的白色光暈，無名氏那蒼老而疲憊的聲音從中傳出：“小子，從今日起，你便是這世間最后一隻變異尋寶鼠的宿主了。福兮禍之所伏，記住，每月朔日，必須尋至少一株靈藥喂予它，否則……它會因靈氣匱乏而反噬其主，吸干你一身精血……”

“等等！”楚星河急忙握緊碎片，連聲追問，“您到底是誰？為什么選中我？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巖洞深處突然毫無征兆地卷起一陣陰冷刺骨的怪風，吹得巨大的蛛網劇烈搖晃。無名氏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仿佛正在急速遠離：“等你……收服《萬妖譜》排名前百的……任意一隻妖獸時……自會……明白……”

話音未落，那塊碎片上的光暈徹底消散，變得如同普通石頭一般冰冷。

就在這時，肩頭的尋寶鼠突然猛地豎起耳朵，全身金毛再次炸開：“不好！有人來了！是金丹期修士的威壓！很強！”

洞外遠處，一聲清越悠長、卻又帶著無匹鋒銳之氣的劍鳴劃破夜空，由遠及近，速度快得驚人！一道雪亮刺目的劍光，如同九天落雷，悍然劈開夜幕，直指他們藏身的洞穴方向！

楚星河瞳孔驟然收縮——那劍光的形態與氣息，他曾在宗門大典上遠遠見過一次！那是執法長老莫無涯仗之以威震四方的本命飛劍——“雪魄”！

“孽障！”劍光未至，森冷凌厲、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劍氣已經隔空襲來，瞬間凍僵了楚星河半邊身子，讓他連手指都無法動彈一下，“敢偷盜鎮宗靈獸，罪該萬……”

莫長老那蘊含無盡怒火的呵斥聲突然戛然而止。

楚星河驚愕地看到，那道威力無匹、本該將他連同尋寶鼠一同斬滅的雪魄劍光，在飛至洞口的剎那，竟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墻壁，軌跡發生詭異的偏折，以一個不可思議的直角轉彎，反而狠狠地斬向剛剛去而復返、正準備下洞搜查的那三名外門弟子所在的位置！

“轟！”

三人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自家長老的劍光余波狠狠掀飛出去，不知死活。

月光下，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洞穴入口上方一處凸起的險峻石塊上。來人身著寬大蓑衣，頭戴斗笠，邊緣垂下的厚重黑紗將面容遮得嚴嚴實實，在山風中卻紋絲不動。

“莫長老的火氣，這么多年了，還是這么大?！眮砣溯p笑一聲，聲音出乎意料地年輕，清越如金玉相擊。他隨意地抬起一只手，對著那柄因被強行改變軌跡而發出不甘嗡鳴的雪魄劍虛虛一按。

令人駭然的事情發生了——那柄蘊含著莫無涯長老強大劍元、散發著徹骨寒氣的雪魄劍，竟像是遇到了天生的克星，發出一聲類似哀鳴的顫音，修長的劍身之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凝結出層層厚厚的、閃爍著幽藍光芒的冰霜，靈光瞬間變得黯淡無比！

小鼠從楚星河衣領里探出頭，激動得胡須亂顫，用極低的聲音尖叫：“是‘寒江孤影’柳玄！失蹤了五十年的那個劍道瘋子！他的寒玉功至陰至寒，專克莫老頭的雪魄寒罡……”

那蓑衣人——柳玄似乎聽到了這微小的聲音，突然轉頭，黑紗之后，似有兩道如有實質、冰冷如電的目光直射而來：“小老鼠，再聒噪，就把你扔進寒潭里燉湯喝?！闭f罷，他袖袍一抖，一根纖細近乎透明、卻閃爍著銀光的魚線閃電般射出，精準地纏繞在楚星河的腰間。

“小子，”柳玄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想要活命，就跟我走?！?

“前輩為何要救……”楚星河滿心疑惑，剛想開口詢問。

但那根魚線陡然繃得筆直，一股完全無法抗拒的巨大力量傳來！他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被輕而易舉地拽出了藏身的巖洞，在空中劃過一道大大的弧線。

下方，是翻騰不息、浩瀚無邊的云海。透過云層的縫隙，隱約可見玄天宗七十二峰在夜色中燈火通明，無數道顏色各異的劍光正如流星般從各峰升起，朝著他們所在的萬妖谷方向急速匯聚而來，顯然宗門的全面圍剿已經展開。

凜冽的寒風中，柳玄的聲音卻清晰無比地傳入楚星河耳中，帶著一絲玩味和凝重：“無名氏那老鬼，費盡心機把你和這小東西弄出來，難道沒告訴你？變異尋寶鼠現世，意味著沉寂千年的《萬妖譜》即將重排天命序列……整個修真界，無論正道魔道，都要因此掀起滔天巨浪，徹底變天了?！?

話音未落，魚線傳來的力道一變，楚星河只覺得眼前景物飛速倒退，耳邊風聲呼嘯，跟著前方那道神秘的蓑衣身影，直向那更深、更遠的未知黑暗中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