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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委屈小狗

傅硯秋幾乎是沖進衣帽間的,反手關上門,背靠著冰涼的門板,心臟還在胸腔里狂跳。

江辰那些話,那些沉甸甸的二十年,像巨石壓在她心頭,讓她喘不過氣。

她煩躁地扯了扯裙擺,準備盡快換掉已經濕透的禮服。

她的目光下意識掃過排列整齊的衣物,最終卻定格在一個不起眼角落的小小玻璃匣上。

那里面,靜靜地躺著一方疊得整整齊齊、邊緣甚至有些磨損的……手帕。

素色的棉布,上面繡著一朵小小的、略顯稚嫩的黃色小花。

傅硯秋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她認得。

那是她媽媽縫的,她小時候最喜歡的一條手帕!

就是那天,她用它胡亂地給小胖子擦眼淚,然后……然后被他緊緊攥在手里帶走了。

他竟然……真的留了二十年?

傅硯秋一步步走過去,指尖有些發顫地撫上冰涼的玻璃。

手帕被保存得極好,只是歲月的痕跡無法抹去,那朵小花也因為反復的摩挲而褪了色。

他說的竟都是真的!

那方承載著她一時沖動“承諾”的小布片,竟真的成了他在異國他鄉、母親離世后唯一的念想和支撐。

衣帽間的門被輕輕敲響,江辰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秋秋?衣服還合身嗎?”

傅硯秋猛地回神,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手。

她深吸一口氣,迅速拿起旁邊準備好的新衣服換上——是一條剪裁利落的黑色連衣裙。

她胡亂整理了一下頭發,打開門。

江辰就站在門外,高大的身影幾乎堵住了去路。

他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她身上,帶著驚艷和不易察覺的占有。

但當他的視線對上傅硯秋通紅的眼眶和極力掩飾卻依舊泄露出的震動時,他臉上的那點柔軟瞬間凝固了。

他順著她剛才目光的方向,看到了那個玻璃匣。

空氣仿佛凝固了。

傅硯秋避開他的目光,聲音有些發緊:“衣服換好了,我走了。”她側身想從他旁邊擠過去。

江辰卻像一堵墻,紋絲不動。

他低頭,目光沉沉地鎖住她,聲音低啞得厲害:“你都看見了。“

傅硯秋心頭一刺,別過臉:“看見什么?不過是塊舊手帕。”

“舊手帕?”

江辰重復了一遍,忽然笑了。

那笑聲里卻沒有絲毫暖意,只有濃得化不開的苦澀和某種被刺痛的尖銳。

“傅硯秋,你告訴我那就是塊舊手帕!”

他猛地伸手,不是抓她,而是指向那個玻璃匣,指尖帶著一種壓抑的顫抖:“你說那是玩笑話?好,就算你說是玩笑!那這塊破布呢?也是玩笑嗎?它是我媽死后,我揣在懷里、沾著血、硬撐著一口氣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是支撐我從爛泥里爬出來,爬回你面前的力量!你現在告訴我,它只是‘舊手帕’?”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砸在傅硯秋心上。

他眼神中的悲傷刺得傅硯秋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你讓我忘了?”

江辰逼近一步,眼底翻涌著復雜的情緒,混雜著受傷、不甘和不容置疑的執拗,“傅硯秋,二十年了,我忘不掉!你告訴我,一個人要怎么忘掉刻進骨頭里的東西?就像你忘不掉你家的仇一樣,我也忘不掉那個說要罩我一輩子、說會嫁給我的小丫頭!”

“我不是……”

傅硯秋想反駁,想再次重申她“有喜歡的人”,想繼續推開他,保護他。

可看著他那雙被徹底刺痛的眼睛,看著玻璃匣里那方支撐著他活下來的舊手帕,那些準備好的話卡在喉嚨里,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你不是什么?”江辰捕捉到她瞬間的語塞和動搖:“秋秋,你可以拒絕我,可以推開我,甚至可以恨我。但你不能否定它!不能否定這二十年!更不能否定……我對你的心。”

衣帽間門口,空氣緊繃,只剩下兩人沉重交錯的呼吸聲。

傅硯秋被他堵在門框和他高大的身影之間,退無可退。

第一次在他面前感到了無所適從的心慌,也深刻的明白了她對于江辰來說的意義。

江辰看到傅硯秋滿臉愧疚,語氣也軟了下來:“秋秋,我也不是讓你現在跟我在一起,我只是求你,別怕我,也別拒絕我的靠近,好不好?別再拒絕我了秋秋。”

江辰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懇求。

那聲音像一根細針,精準地刺破了傅硯秋強撐的硬殼,直抵她心底最柔軟、最愧疚的地方。

衣帽間里明亮的燈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陰影,讓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看起來竟有幾分脆弱。

傅硯秋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又酸又疼,幾乎要喘不過氣。

她想推開他,像之前每一次那樣,用冰冷和疏離筑起高墻,把他隔絕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可這一次,手抬到半空,指尖卻微微發顫,怎么也落不下去。

她傅硯秋可以對仇人狠辣無情,卻無法對眼前這個將她視作生命唯一光亮的人,再揮下那樣一刀。

“江辰……”

她的聲音艱澀,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我……”

“別說話。”

江辰忽然伸出手,帶著一種小心翼翼,輕輕覆上了她緊握成拳的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你的仇還沒報,傅家還沒安穩,你覺得你身邊是龍潭虎穴,靠近你的人都會有危險,所以你要推開所有人,包括我,對不對?”

傅硯秋猛地抬眼看他,瞳孔微縮,泄露了她內心的震驚。

他竟然……猜得如此精準。

江辰看懂了她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苦澀又了然的笑。

“秋秋,我不是當年那個只能躲在角落里、需要你保護的小胖子了。這二十年,我從地獄里爬出來,我見識過比你能想象到的更骯臟、更兇險的世界。我接手江氏,肅清內鬼,把那些曾經踩在我們母子頭上的人送進監獄,不是為了回來當一個需要你保護的弱者。”

他的語氣漸漸變得沉穩而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和堅定感。

他微微低下頭,目光灼灼地盯住她的眼睛。

“我是為了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邊,有能力為你遮風擋雨才回來的。你說你孤立無援?從今往后,我就是你的援軍。你說集團內部動蕩不安?告訴我名字,我來解決。你說復仇路上危險重重?那就讓我走在你前面,替你趟平那些荊棘!”

“江辰!”

傅硯秋心頭劇震,下意識地想要反駁:“這是我的事!傅家的仇是我的責任!我不能把你……”

“拖下水?秋秋,在你七歲那年擋在我面前,說要罩我一輩子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在同一條船上了!你替我擋過風雨,現在,輪到我了。這不是拖累,這是宿命,也是我的選擇。我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這四個字像重錘砸在傅硯秋心上。

她看著江辰眼中那份毫無保留的堅定和赤誠,所有的拒絕和推諉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可是……”傅硯秋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迷茫和掙扎,“我……我不知道該怎么……”

“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我?”

江辰替她把話說完,聲音放得極柔:“沒關系。秋秋,我們有的是時間。我不逼你接受我的心意,也不逼你現在就回應什么。我只求你一件事:別再把我推開。讓我留在你身邊,哪怕只是作為一個朋友,一個盟友。讓我幫你,就像你當年幫我一樣。”

他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微微用力,傳遞著一種無聲的懇切和力量。

“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別把所有重擔都一個人扛。讓我分擔一點,好嗎?”

過了許久,久到江辰幾乎以為自己的心要沉到谷底時,他感覺到掌下傅硯秋緊握的拳頭,極其緩慢地、一點點地松開了。

她沒有回應,沒有點頭,也沒有再試圖掙脫他的手。

但這微小的、無聲的松動,對于江辰來說,卻如同在漫長的黑夜中看到了一絲微弱的曙光。

巨大的狂喜和希望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克制。

他猛地將她拉進懷里,力道大得像是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

“秋秋……”

他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聲音悶悶的:““謝謝你……謝謝你沒有推開我……”

這一次,傅硯秋沒有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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