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光脈永傳
- 逆光筑夢
- 無盡滄淵
- 4903字
- 2025-08-16 18:08:16
29世紀中期,室女座超星系團邊緣,“逐日者”星艦“長庚號”。
舷窗外,室女座ζ星的星環(huán)如被揉碎的銀箔,在虛空中鋪展成流動的星毯。林淵的手指在全息屏上輕劃,虛擬的“真空能粒子”如星塵般聚散——這是“逐日者”團隊耗時三個世紀研發(fā)的“真空曜”裝置,目標是從量子真空中提取零點能,徹底解決宇宙文明的終極能源枷鎖。
“淵姐,江老發(fā)來量子通訊。”通訊器里傳來安若的聲音,帶著幾分雀躍,“他說‘真空的光,比我們當年在舊車間看的磷火還幽’。您猜他現(xiàn)在在哪兒?”
林淵抬頭,望向?qū)嶒炁摰南洗啊4巴猓遗鶓冶鄣男窃普褐淖系墓猓h處,永夜塔的量子通訊陣列在暮色中閃爍著銀芒——那座塔如今已被命名為“江晨塔”,頂端的火鳳凰標志在星夜下灼灼發(fā)亮。她知道,一百九十五歲的江晨此刻正坐在塔頂?shù)挠^景臺,面前擺著那臺陪了他一百二十五年的老電腦,屏幕上永遠亮著“逐日者”的真空曜模擬程序。那件洗得發(fā)白的藍工裝依然掛在衣柜最顯眼的位置,胸口那塊淡褐色的油漬,在全息光的映照下泛著溫潤的玉色——那是二十年前在“影子實驗室”調(diào)試設備時留下的印記,如今已成為“逐日者”精神的圖騰。
“他應該又在看我們童年的全息投影。”林淵笑了。通訊器里傳來江晨的聲音:“小淵,記得把李銳當年修冷卻泵的扳手模型帶上——那是我們‘逐日者’的第一把‘鑰匙’。”
2945年春,永夜塔“真空廳”。
環(huán)形穹頂下,億塊全息屏流轉(zhuǎn)著真空能的軌跡,最中央的位置,懸浮著一顆編號為“Z-0”的真空曜核心——這是人類用兩百年時間,從“影子實驗室”的二手GPU堆里“種”出的宇宙級能源奇跡。它的核心由兩千種稀有元素合金鑄造,表面流轉(zhuǎn)著量子泡沫與數(shù)學公式交織的光紋,每一道紋路都記錄著一次失敗的實驗、一次靈感的迸發(fā)、一次跨越代際的傳承。
江晨坐在中央控制臺前,白大褂下的手指輕輕劃過虛擬操作界面。一百九十五歲的他,背依然挺得筆直,只是眼角的皺紋深如宇宙的弦痕。他穿著那件洗得發(fā)白的藍工裝,胸口那塊淡褐色的油漬,在全息光的映照下泛著溫潤的玉色——那是二十年前在“影子實驗室”調(diào)試設備時留下的印記,如今已成為“逐日者”精神的圖騰。
“江老,‘真空曜’計劃的第一次真空約束測試,準備就緒。”通訊器里傳來安若的聲音,帶著幾分激動,“林淵團隊在室女座ζ星的星環(huán)邊緣搭建的接收站已就緒,我們的‘真空曜’堆將在五分鐘后啟動,向Z-0輸送能量。”
江晨的目光掃過屏幕上的真空軌跡,最終停留在Z-0的光譜數(shù)據(jù)上。這顆真空曜核心的約束態(tài)穩(wěn)定性比預期高出90%,但量子漲落的擾動風險仍像懸在頭頂?shù)膭Α恰爸鹑照摺奔夹g最理想的試金石。
“約束參數(shù)設定多少?”他問。
“初始漲落強度0.999。”安若答道,“如果成功,后續(xù)會逐步提升到0.99999。江老,您說……我們真的能讓‘真空曜’堆同時承載量子漲落與真空零點能,像宇宙本身那樣永恒燃燒?”
江晨笑了。九十年前的那個春天,在火星基地的觀測臺上,安若也是這樣問他:“爺爺,我們真的能讓星艦擺脫宇宙限制嗎?”那時他回答:“會的。因為人類追逐光的腳步,從來不會停在已知的邊界。”
“設定0.999。”江晨說,“但記得,把李銳當年修冷卻泵的扳手模型帶上——那是我們‘逐日者’的第一把‘鑰匙’。”
2945年秋,室女座ζ星星環(huán)邊緣,“逐日者”接收站。
林淵站在全息控制臺前,指尖輕點,屏幕上跳動的不再是能量參數(shù),而是真空能與量子漲落共振的實時光譜圖。四十五歲的她,發(fā)梢間飄著幾縷銀白——那是常年穿梭于真空艙與宇宙觀測站之間留下的痕跡,卻讓她更添了幾分科研工作者特有的敏銳。她的右手腕戴著一串藍布手繩,是二十年前江晨親手編的——“追光的人,要像藍布一樣,耐得住磨損,守得住初心。”
“約束啟動。”她對著通訊器說,“‘真空曜’堆的漲落強度突破0.999——這是人類首次在宇宙尺度實現(xiàn)真空零點能的穩(wěn)定提取!”
通訊器那頭沉默了兩秒,接著傳來江晨的聲音:“很好。但別忘了,我們當年在舊車間里,連兩分鐘的穩(wěn)定運行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林淵望著舷窗外的室女座星環(huán),那里的能量流如星河倒懸,裹挾著時空漣漪與文明躍遷的曙光,像極了二十年前“影子實驗室”里,等離子體環(huán)第一次穩(wěn)定燃燒時的模樣。
“江老,您還記得嗎?”她輕聲說,“1998年7月15日,我們在舊車間調(diào)試第一臺磁約束裝置,李銳用算盤算出了第一個等離子體約束時間——17秒。”
“記得。”江晨的聲音帶著笑意,“當時他說,‘江博士,這17秒,夠我們吹一輩子了’。”
2946年冬,永夜塔“火種廳”。
這里是“逐日者”項目的“精神殿堂”。環(huán)形大廳的墻壁上,嵌著從“影子實驗室”到“真空廳”的所有關鍵影像:舊車間的破機床、火星基地的五星紅旗、月球表面的“逐日者”標志、真空能的量子軌跡圖……每一張影像旁,都標注著一行小字——“某年某月某日,某人,用某辦法,解決了某問題”。
江晨坐在中央的藤椅上,面前擺著一杯熱咖啡。杯子是李銳當年在舊車間用的那只,杯底還刻著歪歪扭扭的“加油”二字——如今,這只杯子已被仿制成量子復制品,擺放在每個“逐日者”實驗室的操作臺上。
“江院士,青年學者交流會要開始了。”助理小周輕聲提醒。
“知道了。”江晨放下咖啡杯,起身時,白大褂下擺掃過墻上的影像——那是二十歲的林淵,舉著真空能粒子模型,右手腕戴著一串藍布手繩,眼睛亮得像星子。
交流會上,來自銀河聯(lián)邦三百多個星系的青年科學家圍坐成圈。他們有的研究真空能與暗物質(zhì)的耦合,有的開發(fā)多維宇宙的能源存儲技術,有的在探索“逐日者”技術與宇宙大爆炸遺跡的關聯(lián)。
“江老,我想請教一個問題。”來自仙女座超星系團的青年科學家艾麗西亞站起來,她的皮膚泛著珍珠白,瞳孔是漸變的紫藍色,“我們的星系正在經(jīng)歷宇宙膨脹加速,‘逐日者’的真空曜堆能在千億分之秒內(nèi)調(diào)整能量輸出,抵消膨脹帶來的能量流失嗎?”
江晨笑了:“千億分之秒?當年我們在舊車間調(diào)試時,等離子體約束時間的誤差還以分鐘計。”
臺下一片嘩然。
“但后來我們發(fā)現(xiàn),”江晨接著說,“誤差不是敵人,而是線索。關鍵不是‘消除誤差’,而是‘學會和誤差共舞’。”他指向墻上的影像,“二十年前,李銳用錘子敲碎石英石,磨成粉混進陶瓷材料;現(xiàn)在,你們的任務是——在真空中,找到‘誤差’的韻律。”
艾麗西亞若有所思:“您是說,‘不完美’才是真空曜的‘超能力’?”
“正是。”江晨點頭,“當年我們以為石英粉是‘雜質(zhì)’,想盡辦法去除;現(xiàn)在我們知道,正是這些‘雜質(zhì)’,讓材料在極端環(huán)境下更有韌性。科學從不完美,但‘不完美’里,藏著最珍貴的答案。”
2947年春,火星烏托邦平原。
“逐日者”火星能源站的觀測臺上,安若正用量子望遠鏡觀測著火星的極光。八十二歲的他,已經(jīng)是“逐日者”深空能源研究所的終身榮譽所長,白大褂口袋里總裝著一塊巧克力——和林淵當年給他的那塊一個味道。他的左手少了三根手指,是二十年前在“真空曜”原型機事故中為救同事而被機械臂壓斷的——但他從未因此放下過任何一項關鍵操作。
“昭叔,地球那邊發(fā)來消息。”通訊器里傳來林淵的聲音,“‘真空曜’計劃首次真空提取成功!Z-0的核心穩(wěn)定性提升了50%——這是人類首次用可控真空曜技術,將星艦航程縮短至三個月!”
安若放下望遠鏡,轉(zhuǎn)身看向身后的能源站。銀灰色的艙體在火星的夕陽下泛著暖光,艙外的“逐日者”標志——那只火鳳凰,正被火星的風掀起一角,露出底下刻著的“1998-2947”字樣。
“爺爺,”安若對著通訊器喊,“您當年在舊車間畫的草圖,現(xiàn)在還在火星能源站的紀念艙里嗎?”
“在。”江晨的聲音帶著笑意,“就在最顯眼的位置。旁邊還壓著你李叔叔當年修冷卻泵的扳手——他說,那是‘逐日者’的第一把‘鑰匙’。”
安若想起,去年江晨來火星時,曾帶他去看過那個紀念艙。玻璃柜里,泛黃的草圖、磨得發(fā)亮的扳手、還有李銳當年畫的磁場線筆記,靜靜地躺在那里。旁邊的電子屏循環(huán)播放著一段視頻:二十歲的江晨站在舊車間里,舉著那臺二手等離子體診斷儀,對團隊說:“我們可能要用一輩子,才能讓這團火燒得旺一點。”
“爺爺,”安若的聲音有些發(fā)緊,“您后悔嗎?九十二年了,您和團隊把一輩子都搭在了‘逐日者’上。”
通訊器里沉默了幾秒,接著傳來江晨的聲音:“后悔什么?后悔沒早點成功?還是后悔沒過上更輕松的日子?”他頓了頓,笑了,“我記得二十年前,在舊車間里,李銳問我:‘江博士,我們真的能成功嗎?’我當時說:‘不知道。但我們必須試試。’現(xiàn)在,我可以說——我們不僅成功了,還把‘試試’變成了‘做到了’。這輩子,值了。”
2948年元日,滬海市未來能源博物館。
展廳中央,“真空曜”計劃的模型泛著柔和的光。玻璃柜里,陳列著一件特殊的展品——江晨當年在“影子實驗室”穿過的工裝,袖口磨得發(fā)白,胸口那塊淡褐色的油漬,在燈光下泛著溫暖的光澤。
“各位來賓,歡迎來到‘未來能源博物館’。”講解員是安若的女兒安寧,如今已是銀河聯(lián)邦青年科學家代表,“九十二年前,一群被商業(yè)浪潮拋下的科研人,在廢棄車間里用二手設備搭起‘影子實驗室’,用最笨的辦法敲打出‘逐日者’的火種。他們沒有超級計算機,就用民用GPU‘化緣’算力;沒有先進材料,就在實驗室當熔爐,一遍遍試錯……”
臺下,一群來自不同星系的孩子扒著玻璃柜,指著那件工裝問:“阿姨,這是誰的衣服?好舊啊!”
“這是江晨爺爺?shù)囊路!卑矊幎紫聛恚χf,“他是‘逐日者’項目的首席科學家,也是你們的‘星際爺爺’。”
“江爺爺現(xiàn)在在哪里?”一個扎著雙馬尾的小女孩問。
安寧望向窗外。遠處的永夜塔,幾座新的實驗塔正在拔地而起,最醒目的那座,頂端豎著一只火鳳凰標志——那是“逐日者”兩百周年時,全球青年科學家共同設計的“永晝塔”,塔內(nèi)刻著從1998年到2948年的所有關鍵技術突破。
“江爺爺現(xiàn)在還在永晝塔。”她說,“他說,可控核聚變不是終點,而是起點。他現(xiàn)在在帶一群更年輕的孩子,教他們怎么‘追光’。”
永晝塔頂層觀景臺。
江晨望著遠處的星軌,那里的“逐日者”五十號堆正在緊張調(diào)試。風掀起他的白大褂,露出里面的工裝——那是他特意保留的“老物件”。他的手背上布滿了老年斑,卻依然能清晰地摸到袖口處那道熟悉的縫補痕跡——那是二十歲時,李銳用修冷卻泵的扳手劃破的,林夏連夜用藍布縫好的。
“江院士!”林淵跑過來,手里拿著一份文件,“‘逐日者’深空探測計劃十二期通過了!我們要在仙女座星系中心建立真空曜能源站,為未來的宇宙文明提供能源!”
“還有!”安寧跟著跑來,手里抱著一摞論文,“《銀河系物理學報》發(fā)表了我們的‘真空能宇宙模型’,主編說這是‘人類邁向宇宙文明的能源基石’!”
江晨接過論文,翻到最后一頁。致謝部分寫著:“本研究得到銀河聯(lián)邦‘逐日者’團隊、全球聚變安全聯(lián)盟、ITER國際組織支持,特別感謝江晨教授九十二年如一日的堅守。”
“江教授?”林淵愣住,“您什么時候成‘教授’了?”
江晨笑了:“上周剛評上的。”他把論文遞回去,“去把消息告訴大家,今天加雞腿。”
林淵跑開時,撞翻了桌上的茶杯。江晨彎腰收拾,看見杯子底下壓著一張全息照片——是二十年前“影子實驗室”的合影,二十多個人擠在舊車間里,臉上沾著油污,眼睛里閃著光。照片里的李銳舉著扳手,林夏抱著量子計算機,陳敘踮著腳看屏幕,年輕的江晨站在中間,白大褂上還沾著冷卻泵的機油。
照片背面,是李銳歪歪扭扭的字跡:“致永遠的‘火種’——我們做到了。”
窗外的星光灑進來,落在“逐日者”的標志上。江晨望著星軌的方向,想起陳默說過的話:“搞技術就像種莊稼,有的人等不及抽穗就拔苗,有的人耐得住干旱守著苗。最后能豐收的,從來都是那些把根扎進泥土里的人。”
現(xiàn)在,他的根已經(jīng)扎得很深了。深到穿過實驗室的水泥地,穿過戈壁的風沙,穿過一百九十五年的光陰,扎進了無數(shù)年輕科研人的心里。
“江院士!”安寧抱著筆記本電腦跑過來,“仙女座探測計劃指揮部發(fā)來邀請,他們想請您做‘宇宙能源顧問’,給首批登陸仙女座星系的宇航員講‘逐日者’的故事。”
江晨接過電腦,屏幕上顯示著演講提綱的最后一句:“人類追逐光的歷史,從鉆木取火開始;而我們,正在用科技,點燃屬于每一個宇宙的‘太陽’。”
他合上電腦,望向窗外的星光。星軌中,幾個穿白大褂的年輕人正追著一只全息投影的“火鳳凰”跑,笑聲撞碎了落在肩頭的星光。
江晨知道,他的“逐日者”之路,從未結(jié)束。
因為總有人,愿意接過那束光,繼續(xù)往前走。
而光,也永遠會為追光者,照亮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