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比前身的word文檔還要干凈。

客廳空空如也，臥室里只有一張床，一張高腿破桌子，連個柜子都沒有，衣服就只能堆在床邊的行李箱里——虧是不多。

也幸虧床上還有被褥，不至于只是一個硬床板硌得腰疼。

桌子放在床邊，是用來放電腦碼字的，上面只放著一個熱水壺。

它見證了前身word文檔里加上“第一章”的十五個字從無到有的全過程。

路放把電腦包扔在這個充滿紀念意義的桌子上，衣服一脫往床上一撲，倒頭就睡。

他去夢里拷打了如來佛祖玉皇大帝奧丁宙斯上帝拉一頓，好端端的，怎么就讓自己穿越了呢？

第二天醒來神清氣爽，只是肚子有些癟了，餓得人有些難受。

路放起床穿衣洗漱之后，盤算著今天上午沒課，該去找地方買饅頭去了。

卻沒想一打開門，正巧碰到1609戶的門也打開了，昨晚那個女生走了出來。

看來這女生是剛搬來的，正好和自己成了鄰居。前身想要找個清凈的愿望落空了。

女生還穿著那一身素色休閑服，清早的陽光從窗戶上打進走廊，使她冷白細膩的皮膚依舊顯眼。

鴨舌帽依舊戴在頭上，沒有了夜風，潲向鬢邊的發絲安靜了許多，酒館里的憂傷與破碎被完全遮去，那份獨來獨往的清冷感卻加強了。

不得不說，人確實好看。

但我招惹不起。

路放把門關上，挨著走廊另一邊的墻繞過去，能離這女生有多遠就有多遠。

女生看見路放，也是驚訝了一下，然后一看路放這舉動，有點沒繃住。她稍一猶豫，說：“對不起，昨晚誤會你了。”

路放擺了擺手，懶得接話。他現在又不在酒館，跟人說話賣不了酒，沒有提成。

兩人一前一后走到了電梯口，進去電梯以后，也是一人一個角落站著，比陌生人還要陌生人。

但電梯內畢竟狹小，電梯門關上的時候，路放很輕易就聞到了女生身上飄來的洗發水香氣，帶著一點清冽，像是深山松林間薄霧浸潤后的草木清氣，又隱約透露著一絲干凈的皂感。

他看了女生一眼，見女生又把口罩戴上了。

女生注意到他的目光，轉頭看他，說：“麻煩不要跟別人透露我住在這里，謝謝。”

路放奇怪不已：“我又不認識你，透露什么、跟誰透露？”

女生深深地看了路放一眼，說了句：“哦。”

“嘩啦——”

電梯到達一層，女生當先走了出去。

路放隨后出來，就見女生又回過頭，說了句：“總之……謝謝。”快步走出公寓。

這又是謝什么？

莫名其妙的，懷疑自己說假話么？自己閑得蛋疼在這種沒必要的事上說假話？

路放想不明白，忽然又回想起昨天晚上這女生的話來。

難不成她還是個名人？

算了，管她呢，反正與我無瓜。

我現在只要饃！要饃饃！

路放跟出公寓，發現女生往東邊去了。

東邊是申江大學，這女生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難不成是申江大學的學生？

看她的樣貌，確實是挺能打的，在學校里爭一爭校花也沒什么問題。

說是大學名人也有可能……

胡思亂想了一下，路放就甩了甩頭，把這與己無關的思緒趕出腦海。

走，找饅頭！

或者其他便宜頂飽的吃的也可以。

但可惜，兩個學校周邊轉遍了，路放始終沒有找到賣便宜食物的地方。

申江的物價，真是不給人活路啊！

找遍了其他地方以后，路放去了學園路上的超市。這里再看一看，找不到合適的東西的話，就只能先買一桶泡面頂過這一頓，再到遠處去看看了。

在超市里逛了一圈，路放的目標最終還是只能鎖定在熟食區的饅頭上。

只是這饅頭也不算便宜，要一塊五一個。

這二十四塊六毛八，就只能買十六個。

一天兩頓一頓一個的話能堅持八天，一天三頓的話只能堅持五天半。

申江的物價，真是不給窮人活路！

前身你不得好死啊！

沒辦法，條件就這樣，再貴也只能湊合了。

“大姐，兩個饅頭。”

路放和柜臺里的售貨員大姐說道。

家里沒冰箱，只能先拿兩個，明天的明天再說，資金還能靈活點。

大姐三下五除二地拿袋子裝好了饅頭，動作干凈利索。前身要是有這速度，還用路放盯著那十二個字發愁？早就被拒稿了。

“還要其他么？”

“不要了。”

“拿好。”

路放接過塑料袋，拎著兩個饅頭去出口結賬，結完賬出去，拿出一個饅頭就啃。

沒想到饅頭剛塞進嘴里，就看到鄰居女生出現在眼前，正盯著他看。

女生拎了兩個塑料袋，里面塞滿了東西，路放瞄了一眼，袋子里一個是衛生紙、洗臉巾等等日常生活用品，一個是蔬菜瓜果，還有肉，看得人眼饞。

女生注意到了路放的目光，把塑料袋往上提了提，說：“剛搬來，買點日常用的。”

她竟突然間變得這么平易近人，路放還有些不適應。

路放也提了提手里的袋子，說：“買一下今天的飯。”

女生有些意外，看了看路放嘴里和袋子里的饅頭，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路放知道她是想問自己怎么一天只吃這點東西，但又不好意思問。

不過路放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大大方方地說了：“沒辦法，口袋里只有二十塊錢，還要堅持一段時間，一天就只能吃這點了。”

女生有些驚訝，問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人怎么能把生活過成這個樣子？”

畢竟路放身上穿得也不算太差，而且還能在學校附近的公寓里租房，說什么也不應該是一天只吃兩個饅頭的水平啊。

我也想把前身拖出來問一問呢。

路放心中暗嘆，回答說道：“這大概就是為夢想買單吧，之前有點積蓄，全為夢想花出去了。”

“夢想……”

女生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路放會給出這么一個答案。

路放道：“是啊，趁我們頭腦發熱，我們要不顧一切。年輕人的夢想不就是這樣么？區別在于有人去拼了有人沒有。我只是賭了一把而已。”

媽的，在這兒給前身找補什么呢？！

路放說完自己都覺得不爽了。

可女生卻站在那里愣了愣，仿佛被路放這句話觸動到了。

她忽然把自己手里的兩個塑料袋塞給路放，說：“你幫我拿一下。”說完就轉身返回了超市，還推了個推車進去。

過了一會兒她再出來，推車里竟然又放了一袋蔬菜和肉，以及一袋大米。

“給你。”

她把推車推給路放，又從路放手里取回了自己的兩個塑料袋，說，“這些就當是我昨天誤會你的賠罪了。”

這回輪到路放愣住了。

怎么好端端的這會兒想起賠罪來了？

他心念電閃，想到什么——是因為自己提到“夢想”這倆字了么？

這倆字竟然會有用？！

自己剛剛……找補對了？！

不過東西都放眼前了，不要白不要。

“謝謝。”

路放由衷地感謝了一句，又道，“不過我家里沒鍋，回頭能不能和你借借？”

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