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裂山妖將伏誅后，態度愈發恭謹的胡獼，王禹投向他的目光，比先前看裂山妖將時，多了幾分耐人尋味的玩味。

事先聲明，他從沒想過要取裂山妖將性命。

瀏覽過對方部分記憶的王禹有十足把握，全盛時期的裂山妖將尚且奈何不了他，更何況一道殘魂。

這份自信源于他的實力。

在他看來，昔日敗在自己手下的敵人，再難有機會對他構成威脅。

即便給予對方時間追趕，對方最終也只會在愈發懸殊的差距中，陷入更深的絕望。

正因這份自信，他先前才會指天立誓，給裂山妖將吃顆定心丸。

但不殺，不代表會護著對方。

他與裂山妖將的交易很簡單，他以不殺為代價，換取對方元神中對他有用的消息，以及這方次空間里的幾樣寶物。

如今交易已經結束，裂山妖將的死活與他何干。

至于他知不知道胡獼在次空間通道外埋伏？

他自然知曉。

可那又如何，他們的交易已經結束了，王禹沒有義務提醒裂山妖將。

另外，說句題外話，王禹真沒想到裂山妖將竟虛弱到連胡獼的偷襲都扛不住。

這位昔日的天仙大佬，戰力衰弱之快實在令人心驚。

離了他那具強悍的肉身，他似乎連怎么戰斗都忘了。

見了裂山妖將的結局，王禹決意引以為戒。

日后完善自身戰斗體系時，必須將元神體系也納入其中。

不能空有強悍無匹的元神，卻沒有相應的對敵手段。

久久得不到回應的胡獼心里開始發毛，可見識過王禹手段的他，縱然心里早已罵翻了天，面上卻不敢流露半分。

就在胡獼正琢磨著要不要開口告饒時，王禹已經踱步走到他身旁。

雖說王禹僅比胡獼高出四尺，可離近以后帶給他的威壓，竟如同一座太古神山一般。

就在胡獼扛不住這股壓力，元神緊繃，幾乎要不顧一切燃燒本源拼死逃離時，那股幾乎要碾碎他神魂的磅礴壓力驟然一松。

王禹突然開口，聲音平淡卻帶著奇異的穿透力，直接響徹在胡獼識海深處：“胡六，你想不想成仙？”

“……”

胡獼醞釀到頂點的決死勇氣與恐懼猛地一滯，差點岔了氣。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因過度緊張聽錯了？

成仙？

哪個修行有成的妖怪不想？

那可是褪去凡胎、得享長生的第一步。

他猛地抬頭，狡黠的猴眼里滿是驚疑不定，還有一絲快要按捺不住的野心。

喉嚨干澀的他，說話時聲音都變了調：“大王，您此言何意？”

“你夠隱忍也夠狠辣，雖根基淺薄了些，卻還算有幾分可塑性。”

王禹緩緩道：“我初來此地，缺個鞍前馬后跑腿辦事的隨從。

你若肯用心效力，許你一份仙途又何妨。”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招攬，胡獼腦海中念頭飛轉。

最終，對長生的渴望、對力量的追求，以及對王禹強大實力近乎恐懼的敬畏，壓倒了一切。

他不再猶豫，猛地雙膝跪倒，以頭觸地，姿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恭敬虔誠：“小妖胡獼想要成仙。

若能大王能助我成仙，我愿為大王座前走卒，日后必定銜環結草，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求大王垂憐，點撥迷津。”

王禹看著徹底低下頭的胡獼，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

收服這猴頭并非他一時興起，裂山妖將的記憶碎片里藏著不少北俱蘆洲的秘辛與資源。

王禹不可能事事親為，需要一個熟悉本地、機靈狡猾的地頭蛇跑腿。

胡獼實力尚可，心思狠辣，又懂得審時度勢，恰是合適人選。

至于是否真的助他成仙？

王禹這人向來不畫大餅，只會喂大餅。

而胡獼成仙后會不會反叛？

這更不在他的考慮范圍內，只要自己的實力始終壓他一頭，管胡獼反不反，真反了，殺了再換一個便是。

“很好。”王禹淡淡道：“記住你今日的選擇。”

說罷，他不再看胡獼，轉身向枯沙洞外走去，毫不在意身后是否會有偷襲。

胡獼連忙爬起，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半步。

離了枯沙洞，王禹駐足于洞觀望了一下地形，確認好方向后，便駕風向著西南方向出發。

跟在王禹身后的胡獼見狀，趕忙追上去：“大王，您這是要往哪去？

枯沙洞確實荒涼，要不，您先到小的洞府歇歇腳？

等您休整妥當，咱們再去尋一處上好的洞府占了，到時候，求大王讓小的當個先鋒官！”

為表忠誠，胡獼臉上堆著諂媚的笑容又道。

“小的那洞府雖說比不得大王將來要占的寶地，卻也收拾得干凈。

我還藏了些靈果和烈酒，正好給大王接風洗塵。”

王禹駕著風，聞言不置可否，只淡淡瞥了他一眼，語氣帶著幾分似笑非笑。

“你確定要帶我到你的洞府暫歇片刻，聽清楚，是洞府。

不是你先前隨口胡扯的那什么猴兒山，據我所知，枯沙平原方圓萬里可沒一處叫這名字的地方。

我若真去了你的洞府，見不到你說過的猴兒山，別怪我氣惱之下敲開你的天靈蓋，嘗一嘗滾油生澆猴腦的滋味。”

聽到這，胡獼臉上的笑猛地僵硬了片刻。

不是，這尊煞神怎么知道自己先前在撒謊？

經這一嚇，胡獼再不敢多嘴，只亦步亦趨地跟在王禹身后，連大氣都不敢喘。

這一飛，王禹二人便駕風足足飛了十天。

十日間，罡風獵獵，山河倒卷。

起初，胡獼還有心思揣摩王禹的想法，猜測這位大王欲往何處去。

但很快，他的心思便被另一種更沉重、更壓抑的情緒取代。

腳下這片生他、養他之地，那亙古不變的貧瘠與蒼涼，壓的胡獼有些喘不過氣。

胡獼被這片土地的荒蕪弄得情緒低沉時，王禹也好不到哪里去。

初次立于高空，長時間俯瞰天地的他，同樣被這十日的見聞浸染了。

這十天來，他目之所及，盡是土黃與灰褐交織的色調，有時候飛行數萬里，都難以見到一條像樣的河流。

偶爾遇見幾處水源，也多是渾濁的泥塘或苦澀的鹽堿湖。

沿途的地脈更是稀薄紊亂，如同重病之人的脈搏，時斷時續。

生靈的貧瘠、地脈的貧瘠、資源的貧瘠，這才是真正的北俱蘆洲。

怪不得胡獼當初說枯沙平原已經是方圓萬里一等一的好地方。

和北俱蘆洲其他地方比起來，枯沙平原雖說地脈稍遜一籌，但在其他方面絕對算得上頂配。

這種環境下，仁慈與軟弱往往是取死之道。

非是此間生靈天生嗜殺，實是環境所迫，資源有限的情況下，有情眾生不為刀俎，便要為魚肉。

十日飛行，目睹的荒涼景象，無聲地淬煉著王禹對此地的認知。

他心中的計劃也悄然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調整，原先溫和的想法被王禹摒棄，取而代之的是更契合這片土地的鐵血規則。

終于，在第十日黃昏，天際線上出現了一片與連日荒蕪截然不同的龐大陰影。

放眼看去，一座屹立在大地上的黑色神山映入王禹二人的眼簾。

此山陡峭如削，高達千里，山中隱隱有兇戾之氣直沖霄漢。

此地，正是王禹自裂山妖將記憶中選定的短期發展之處——妖神山

傳聞，上古之時，此山曾是某位妖神在人間的領地。

昔日妖神山鼎盛之時，外界稱雄一方的妖將只能為兵，叱咤天地的妖帥只可為將，縱橫寰宇的妖王方可領兵一方。

唯有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妖族大圣，才有資格在這位神山之主面前占據一席之地。

可惜，這些風流俱往矣。

而今，這座神山被天妖寶闕聯合北俱蘆洲東域的各大勢力聯手占據。

一座專門用來交易修行資源的巨城在妖神山的山腳下拔地而起。

“大王，前方可是妖神山？山腳下那座巨城可是天妖城？”胡獼難以置信的看向王禹。

妖神山剛映入他眼簾，他便認出了妖神山，也順帶認出了天妖城。

這是他們兩個仙道未成的小妖能來的地方？

出入此地的妖怪，實力最低亦是大妖。

外界能占據萬里山河的妖將，在天妖城雖稱不上摩肩接踵，卻也經常可見。

就連渡過三災的妖帥，亦是屢見不鮮，偶爾甚至有妖王在此出沒。

他們兩個小妖，就算戰力逆天能逆伐大妖，又如何？

這里多的是能像捏死螞蟻般將他們碾死的大人物。

“胡獼，你眼力見不錯，前方正是妖神山與天妖城。

怎么，怕了？你先前偷襲裂山妖將時的膽氣呢？”

胡獼差點被王禹的話氣笑：“大王您說笑了，這是膽氣的問題嗎？

我雖居于偏遠之地，卻也知曉一些天妖城的規矩，天妖城雖然沒有明文規定，小妖不得入城。

可若無大妖帶著，單獨進天妖城的小妖沒一個有好下場，被更強的妖怪生吞活剝都算命好。”

說到這，胡獼頓了頓，認真的勸誡起王禹：“大王，您實力高強。

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妖城里總有比您強的人。

您要是想進城享受一下仙家層次的奢靡生活，我知道一處坊市，那處坊市的坊主乃是一位妖帥。

坊市內里的布置雖然比天妖城差了一些，可享受起來絕對不差天妖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