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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計劃之外

山間暮色漸沉,晚風(fēng)掠過樹梢發(fā)出沙沙聲響。

靖北王展云驍離去多時,本該蘇醒的展大旗卻遲遲未醒。

而坐騎汗血寶馬“追風(fēng)”原本已借機(jī)逃出數(shù)十里之遠(yuǎn),想要重新返回自己心心念念的西域草原。

但考慮到這些日子展大旗喂自己吃過的那些極品食物,卻又打心眼里舍不得。

思考一番后,又沿著山路跑了回來。

月上柳梢時,追風(fēng)終于從藏身的古槐后踱步而出。

先是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繼而四蹄輕輕邁起,慢慢來到展大旗身旁。

低下頭用濕潤的鼻子拱了拱主人的肩膀。

見其沒有動靜,眼神賊溜溜的掃了掃四周,直接用牙齒咬住腰帶想要甩到自己的背上。

豈料力道沒拿捏妥當(dāng),展大旗整個身子被甩過馬背,“咚“地一聲悶響,后腦正磕在塊凸起的青石上。

追風(fēng)嚇了一跳,急忙低下頭試了試鼻息,見其還有氣息,用牙再次咬向腰帶,輕輕的一甩。

“咚!!”

力氣用的小了些,腦袋正好磕在了馬鐙上,發(fā)出一聲脆響。

“咚咚咚......”

嘗試了十幾次后,展大旗終于落在了馬背上,輕甲散落,長刀墜地。

追風(fēng)心中大喜,仰著脖子興奮的長鳴一聲“嘶昂!!!”。

隨即撒開四蹄,朝著它朝思暮想的西域草原方向疾馳而去。

三個時辰后,追風(fēng)興奮的順著密林跑了近百里的路,速度絲毫不減,此時已是溜出了中州邊境。

天空已經(jīng)漸漸泛起了魚肚白,山林的清晨寒意刺骨。

濃重的露水浸透了展大旗衣衫,冷意順著脊背爬上來,馬背上的展大旗無意識地瑟縮了一下,眉頭緊皺。

“來人,再加一些被子...”

展大旗呢喃的呼喊著家中的仆人,但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有人答應(yīng)。

而迷糊中又感覺有人不停的在搖晃自己,這才不情愿的慢慢睜開雙眼,伸出手想掀開眼前棗紅色的幔帳。

嘗試了幾次都沒能掀開,雙手也漸漸的越來越用力。

“嘶!!昂!!”

追風(fēng)的肚皮被狠狠地抓了幾把,忍不住一聲嘶鳴,停下了腳步。

展大旗被這聲嘶鳴徹底驚醒,猛地坐直了身子,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并非躺在暖榻之上,而是狼狽的伏在馬背上。

四周的景致陌生得可怕——靖北城附近熟悉的蒼松翠柏全然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遮天蔽日的銀杏古木。

金黃的落葉鋪滿山徑,在晨光中泛著詭譎的暖色。

景色雖然宜人了許多,卻讓展大旗心頭涌起一陣莫名的恐慌。

雙手攥住韁繩,跳下了馬背,聲音里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

“追風(fēng),你把我?guī)У绞裁垂淼胤搅耍俊?

“嘶——哦?”

追風(fēng)卻反常地瞇起眼睛,發(fā)出一聲近乎淫蕩的嘶鳴。

豎起耳朵,粗大的鼻孔不停翕動,像是嗅到了什么誘人的氣息。

展大旗的后背突然沁出一層冷汗,不禁下意識地環(huán)顧四周。

“轟、轟、轟——”

密林深處突然炸開一串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沉悶如雷,震得滿地金黃色銀杏葉凌空飛舞。

展大旗聽后心頭一驚,揉了揉剛剛清醒的眼睛,摟住了追風(fēng)粗壯的馬腿,驚恐的向蹄聲傳來方向看去。

叢林的霧氣在晨光中緩緩浮動,像一層蒼白的紗,裹住了遠(yuǎn)處的景色。

馬蹄聲越來越近,卻詭異得不像是一匹馬——而是許多匹馬,蹄聲整齊落下,如同一個人在操控。

“轟!”

數(shù)列鐵騎撕開濃霧的剎那,地上的金黃落葉被氣浪掀起。

待再近一些展大旗看清之后,卻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馬的眼睛空洞洞的,眼眶里沒有眼珠,只有兩團(tuán)幽綠的磷火在跳動。

皮毛腐爛斑駁,露出森森白骨,卻仍能奔跑,蹄聲如雷。

坐騎上的戰(zhàn)士們一身殘破血跡的盔甲,仍插著不少殘箭斷矢,而頭部卻是一具骷髏,深陷的眼窩里跳動著兩簇幽藍(lán)的鬼火。

仍帶有些許腐肉的手臂,握緊了雪亮的長刀,刀鋒過處竟在空中留下幽藍(lán)色的光痕,久久不散。

“轟!”

為首的骷髏將軍突然勒住韁繩,腐朽的戰(zhàn)馬立在原地,空洞的眼窩直直望向展大旗。

所有骷髏鐵騎齊刷刷停下,長刀斜指地面。

殘破的胸甲上,張牙舞爪的雙翅應(yīng)龍紋路在黑暗中明滅,與展大旗袖口紅線刺繡的圖騰如出一轍。

展大旗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視線突然模糊——那些可怖的骷髏在他眼中竟?jié)u漸覆上血肉。

“曬得黝黑的少年新兵笨拙地擦拭長刀;

總冷著臉的先鋒軍偷偷給傷兵多盛半勺肉羹;

百夫長用刀鞘輕敲前往戰(zhàn)場的新兵后背,卻偷偷將半塊麥餅塞進(jìn)了行囊。。”

這些畫面與家中那幅《靖北出征圖》黑色墨痕漸漸重疊。

“啪嗒”。

一顆滾燙的淚珠砸在展大旗積滿灰塵的衣襟上

這個平日見著紙錢都要繞道的膽小鬼,此刻卻顫抖著向前邁步。

所有骷髏鐵騎鎧甲上的雙翅應(yīng)龍雙眼突然迸射血光,仿佛千年前浸透戰(zhàn)袍的熱血突然蘇醒。

“靖北盡烽衛(wèi)——!”

展大旗嘶啞的吼聲撕開晨霧,數(shù)列白骨騎士聞聲后,策動骷髏馬同時踏前一步,地面?zhèn)鱽韾灷装愕幕仨憽?

“戰(zhàn)鼓三更起,家書懷中藏。”

骷髏鐵騎空洞眼中幽藍(lán)色鬼火出現(xiàn)微弱的顫抖,緊接著頜骨艱難的開合,整齊發(fā)出低沉的聲音回應(yīng)。

“烽煙盡古道,鐵馬踏殘陽。”

“敢問歸程日,青冢已蒼茫。”

隨著陣陣的吟唱聲音,骷髏鐵騎殘破盔甲上的應(yīng)龍雙眼開始滴血。

血珠一顆顆懸浮而起,在肅殺的秋風(fēng)中漸漸匯聚,竟凝成了一面殘破不堪的“展”字軍旗。

展大旗望著這面由鮮血凝成的戰(zhàn)旗,終于明白父親口中的靖北戰(zhàn)士當(dāng)年是何等英武悲壯。

難怪老爹每次醉酒后都會死死攥著他的手腕,醉醺醺的說著:“小子,你就是把天捅個窟窿,爹都能給你補(bǔ)上。”

“但若有一天靖北告急,你敢逃,老子就親手剁了你的小兔崽子的頭。”

余音轟然繞山而過,久久未能平靜,骷髏鐵騎以長刀撞胸,還以靖北軍禮,“鐺!鐺!鐺!”

展大旗心中似乎有一團(tuán)鮮血在燃燒,雙眼通紅地看著靖北骷髏鐵騎在自己面前踏馬而過。

而這時一旁的追風(fēng)踱著小步,絲毫沒有任何害怕的意思。

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骷髏鐵騎,眼神逐漸停留在一匹高大的骷髏“母馬”身上。

“嘶!昂!!!”

追風(fēng)輕快的邁開四蹄,興奮的走上前,親昵的用馬頭蹭了蹭骷髏馬。

但骷髏馬卻沒有絲毫的反應(yīng),依舊跟隨著主人向前行去。

但追風(fēng)卻并沒有放棄,大眼睛掃來掃去,又盯上了一匹高大的骷髏“母馬”。

這次卻換了個方式,沒有用馬頭蹭去,而是擠到其身旁,跟著邁起整齊的步伐,大眼睛余光卻偷偷的看去,似乎是想引起骷髏“母馬”的注意。

這時展大旗也看到了追風(fēng)的異常,臉上卻沒有絲毫的驚恐和怒氣。

反而語氣平靜的喝道:“追風(fēng),回來!”

追風(fēng)耳朵一抖,看向展大旗的眼神分外的奇怪,似乎在想那個膽

小怕事的主人此時為何還不呼喊自己救命。

“嘶...”

追風(fēng)低鳴一聲,竟破天荒地順從了展大旗的召喚,緩步回到他身側(cè)。

就在靖北骷髏鐵騎的身影即將消散之際,隊伍末尾突然炸響一聲蒼老卻中氣十足的咒罵

“小兔崽子,你他娘的不怕鬼嗎?!“

只見密林陰影處踱出一位粗布老者,身后跟著一架馬車,拉著一丈多寬的木板圍欄,上邊躺著數(shù)具尸體。

老者手中攥著一張泛著詭異幽光的水墨畫紙,上邊所畫隱約可見方才靖北骷髏鐵騎的輪廓。

“媽的,人是個怪胎,馬也是個怪胎。”

老者罵罵咧咧地將水墨畫紙仔細(xì)卷好,收入懷中。

那些正策馬前行的靖北骷髏鐵騎,竟隨著他的動作詭異地?zé)熛粕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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