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十八身形如柳絮般輕巧一閃，追風(fēng)頓時收勢不及，直接撞向“拙”字碑。

就在即將撞上石碑的剎那，追風(fēng)竟在半空中靈巧轉(zhuǎn)身，兩只后蹄裹挾著千鈞之力狠狠踹向石碑。

“轟！”

赤紅的鬃毛在陽光下如火焰般跳動，借著這股反沖之力，再次直撲元十八。

而這時，混沌也恰巧趕到，急忙躍起，在空中抱住了追風(fēng)赤紅色的身軀，拼命地向一旁拽去。

“轟！轟！轟！”一人一馬同時落地，但地面卻被踩出了一個個深坑。

“不要哇追風(fēng)！谷主他是個好人啊。”

眾人這才看清，追風(fēng)此時渾身肌肉隆起，血紅色的毛發(fā)變得更加濃厚，喉間滾動著低沉的嘶吼。

熊老慢慢走上前，緩緩抬頭，冷冷地問道：“元十八，你想做什么？”

元十八輕輕收回手掌，眼神再次變得柔和清澈，雙手一扶古卷，深深鞠了一躬。

“大旗，對不住了！”

展大旗頭上滿是鮮血，順著黑發(fā)慢慢滴下，但手卻背在身后死死攥著密匣，認真地問道：“元前輩，密匣可以還給我嗎？”

元十八收起了笑容，點了點頭，嚴肅地說道：“這密匣，是靖北展大旗的。天下之人誰再敢搶，我就殺了誰，我元十八說的！！”

熊老一臉平靜的抬起手掌，真氣所化颶風(fēng)在手上慢慢旋出。

“元十八，今天你要是不給我一個交代，那么老夫就要自己討一個公道了。”

元十八苦笑一聲，輕輕地拔起展大旗一個個陷入血肉中的玉冠碎片，再用衣袖小心地擦著頭上傷口。

傷口瞬間奇異的愈合，只留下一道道淺紅色印記。

待傷口都止住鮮血后，元十八這才輕聲說道：“如果我們這些人都戰(zhàn)死了，而這份密匣又在敵人手中，你該如何自處？”

“眼睜睜看著我們一個個死去？”

“還是，最后的你，連死亡的權(quán)利都沒有。。”

展大旗聽后渾身劇烈顫抖著，眼前一片模糊，再也看不見任何景色，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我。。。”

元十八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向暴怒的追風(fēng)：“混沌，松開他。”

混沌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但還是松開了追風(fēng)。

追風(fēng)沒了束縛，低著頭，低吼著走到元十八身前。

“若你遇險，你的主人能像你這般守護他嗎？”

“嘶！！！”追風(fēng)猛地扭動身軀，雙蹄狠狠地向元十八胸口踹去。

“嘭！！”元十八胸口青衣被震得粉碎，但卻將追風(fēng)的巨力引入自己體內(nèi)，強行用真氣化解。

手中的古卷掩住嘴唇，輕輕咳嗽了一聲，“咳。。。”

暴怒的追風(fēng)沒有再繼續(xù)攻擊，馬眼也恢復(fù)了尋常棕色。

像是聽懂了元十八的話，但心中卻是憤怒未消，一身肌肉仍是高高隆起。

元十八干脆扯下了半身破碎的衣衫，露出了一身均勻的肌肉，胸口至腰間紋著一只盤旋的紅色古獸燭龍。

回身走至臉色慘白的展大旗身旁，拉起他的手臂輕聲說道：“小兄弟，我們?nèi)ト謇硪幌隆！?

展大旗麻木地被拉著走到泉水旁，眼神愣愣的看著前方，坐在岸邊一句話也沒有說。

元十八捧起清澈的泉水，輕輕倒在布滿血污的黑發(fā)上。

一次，兩次，三次。。。直至血色淡去，發(fā)絲終于顯露出原本的漆黑。

元十八凝視著水中晃動的倒影，那里面有一雙疲憊卻清亮的眼睛。

“谷中風(fēng)云圖所記，你很膽小。可是你知道嗎，像我們這樣習(xí)武的人才最是膽小。”

元十八的聲音很輕，像是說給泉水聽。

“因為我們怕，很怕周圍的朋友、親人死去，所以。。。”

元十八的手指懸在半空，淡紅色的水珠順著指尖滴落。

“所以我們才要練得更快、更強！”

“大旗，你知道嗎？習(xí)武之人最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明知道這一切都可能失去，卻還要繼續(xù)向前走。。”

元十八站起身來，背影在谷中顯得格外單薄，卻又像一柄出鞘的劍，筆直的刺向遠方。

“所以，我們和你一樣膽小，膽小到必須用一生的時間，去學(xué)習(xí)如何面對這份恐懼。”

熊老也輕輕走到泉水旁，不忍地拍了拍展大旗的肩膀，輕聲說道：“江湖中，不怕死的人，才不會死。”

“朋友。。家人。。江湖。”展大旗喃喃道，眼神無力地看著遠處山林。

元十八走到熊老身旁，開口說道：“走吧，讓他一個人待會兒，有些事還需要讓他自己想清楚。”

“嗯。。。”熊老嘆了口氣，和元十八并肩向著拙谷深處走去。

混沌、窮奇急忙快步跟上，身影也漸漸消失在谷中。

但追風(fēng)卻沒有跟著幾人離去，輕快地邁開四蹄來到泉水邊，屈下前蹄大口喝起泉水。

平靜的水面被打破，蕩起一圈圈漣漪。

展大旗看著倒映在水中的愁容漸漸模糊，就像那些糾纏不清的心事，在這清澈的泉水中慢慢化開。

側(cè)過頭，望著水中破碎又重聚的倒影，忽然覺得心頭一松，心事盡解。

抬起手撫過追風(fēng)血紅的長鬃，指尖頓時傳來溫暖的觸感。

這一刻，山風(fēng)拂過，帶來遠處野花的芬芳。

“嘶！”

追風(fēng)似是飲飽了，滿足地站起身來，用濕潤的鼻子重重撞了一下自己的笨蛋主人。

展大旗被追風(fēng)這一撞，一屁股坐在了濕潤的草地上，但嘴中卻忽然笑出聲來。

“哼！就這么簡單，學(xué)會武功不就行了嗎？”

拍了拍屁股，站起身來。

風(fēng)騷地一甩濕潤的黑發(fā)，掐腰向著遠處入云的高崖山林大聲喊道：“爹啊！孩兒要學(xué)習(xí)武功了，學(xué)最貴、最好的那種武功。”

山風(fēng)呼嘯，將聲音卷向遠方，展大旗咧嘴一笑，眼中閃爍著俏皮和憧憬。

“等學(xué)成了，孩兒就把你綁了，換一大筆銀子，請靖北城所有軍民去醉仙樓喝個痛快！”

說罷，縱身一躍，穩(wěn)穩(wěn)落在追風(fēng)寬闊的背上，手指輕輕纏繞著它血紅色的鬃毛，大聲笑道。

“哈哈！追風(fēng)！等我學(xué)成了武功，給你買天下最好的人參，買天下最好的酒！！”

原本正悠閑地甩著尾巴的追風(fēng)，突然豎起耳朵，濕潤的鼻翼急促翕動，兩只大眼睛中滿是興奮。

“嘶？！”

興奮地長嘶一聲，前蹄重重踏地，濺起一片帶著青草香的泥土。

未等展大旗坐穩(wěn)，后腿肌肉驟然繃緊，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

卻并沒有奔向谷內(nèi)，而是向谷口處沖去。

迷霧外邊有熟悉的樹林，有嘰嘰喳喳的山雀，當然也有心心念念的西域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