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月亮的手剛碰到黑色包裹的封口，王二狗遞來的剪刀還懸在半空。

手機突然震動，三條語音接連炸開，王二狗的聲音從聽筒里沖出來：“出事了！李大膽把你掛了！視頻都傳瘋了！”

他愣了半秒，把剪刀塞回王二狗手里，順手把包裹塞進外賣箱最底層。

現(xiàn)在不是拆謎題的時候，是有人要給他扣鍋。

點開視頻鏈接，李大膽那張熟悉的臉出現(xiàn)在畫面里，眼圈發(fā)黑，表情悲壯，背景是出租屋斑駁的墻皮。

他聲淚俱下：“我叫李大膽，曾經(jīng)是公司最努力的員工，卻被田月亮陷害，無故開除！他靠關系上位，偽造工時，篡改系統(tǒng)記錄……我有證據(jù)！”

緊接著是一段剪輯過的監(jiān)控畫面：田月亮在打卡機前晃了兩下，屏幕顯示“識別失敗”，下一秒?yún)s跳出“打卡成功”。

時間戳赫然寫著“凌晨3:15”，正是他和王二狗在充電樁碰頭的時段。

評論區(qū)已經(jīng)炸了。“這人看著就不像好人。”

“現(xiàn)在走后門的都這么明目張膽？”“建議公司徹查！”

田月亮看完，沒氣，反而笑出聲。

他把手機倒扣在充電樁外殼上，火苗一打，點著了半截煙屁股，吸了一口，吐出個歪歪扭扭的圈。

“好家伙，我還沒覺醒，他先覺醒了編劇天賦。”

王二狗湊過來一看，也樂了：“這監(jiān)控剪得，比我媽腌酸菜還酸。”

“他這是想當受害者，順便拉我墊背。”田月亮掐滅煙，“行，那我就陪他演一出。”

他打開直播軟件，頭像剛上傳，彈幕就飄過幾條：“這不是那個被舉報的嗎？”“快跑，別洗了。”

田月亮戴上外賣頭盔，背后貼了張A4紙，手寫大字：“KPI已死，眨眼自由。”旁邊還畫了個哭臉表情，眼睛一只大一只小。

他清了清嗓子，對著鏡頭說：“家人們，誰懂啊，我剛成立了一個叫‘求生聯(lián)盟’的組織，前同事就給我送流量了？”

彈幕瞬間炸了。“啥組織？”“聽著像邪教。”“建議申報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

“別急。”田月亮擺擺手，“今天咱們不講覺醒，不講系統(tǒng)，就講講——李大膽，你為啥非得說我走后門？”

他頓了頓，語氣突然嚴肅：“張總要是真肯開后門，我能穿這件印著‘我愛二次元’的T恤上班？早讓我去掃廁所了。”

彈幕笑瘋了。“真實。”“這衣服我司保安都嫌花哨。”

“再說說我‘偽造工時’。”田月亮調出自己最近一周的打卡記錄，“我平均每天打卡失敗三次，系統(tǒng)見我都想重啟。你說我篡改記錄？我連密碼都記不住。”

他放大那段“凌晨3:15打卡成功”的視頻，慢放三遍，指著屏幕：“看見沒？我站那兒，機器先報錯，然后才通過。這不是系統(tǒng)抽風，是它終于看我可憐，網(wǎng)開一面。”

彈幕：“笑死，系統(tǒng)都有憐憫心了。”

“最后，他說我靠關系上位。”田月亮冷笑，“我最大的關系是——和樓下便利店店長混熟了，能賒一包辣條。”

他從包里掏出一張P得極其粗糙的“覺醒能力鑒定書”，上面寫著：“姓名：田月亮。天賦：睡醒即巔峰。技能：準時眨眼（誤差±0.5秒）。弱點：看到領導就想順拐。”

他舉起紙，一臉正經(jīng)：“經(jīng)權威檢測，我唯一覺醒的能力是——比李大膽多會用三個熱梗。”

直播間瞬間被“哈哈哈”刷屏。“建議出周邊！”“這證書我收藏了！”

田月亮趁熱打鐵：“所以，李大膽，你不是被我陷害，你是被現(xiàn)實優(yōu)化了。公司裁員，輪不到你，也輪不到我，是系統(tǒng)說了算。你把鍋甩我頭上，就像蟑螂怪地板太滑。”

他摘下頭盔，露出黑眼圈：“我不怕你造謠，就怕你連造謠都不會造。監(jiān)控剪得跟PPT轉場一樣卡，臺詞背得像小學生檢討。建議你去報個表演班，別拿職場當片場。”

直播結束，觀看人數(shù)定格在八萬三，轉發(fā)破五萬。

王二狗的消息立馬來了：“牛啊！你這波操作，把謠言干成喜劇了。”

田月亮回了個“一般一般”。

他剛想關手機，李大膽的第二條視頻發(fā)布了。標題是《我被霸凌了》，封面是他紅著眼眶的照片。

點開，李大膽坐在床邊，聲音發(fā)抖：“我沒想火，我只是想討個公道……他們說我造謠，可我拍的都是真的……我現(xiàn)在連工作都找不到，誰還敢用我……”

田月亮冷笑：“喲，開始賣慘了？”

他還沒來得及發(fā)評論，王二狗的剪輯視頻已經(jīng)上線。標題是《當代社畜の覺醒：用熱梗對抗資本敘事》，背景音樂是《二泉映月》，畫面卻是田月亮直播時的各種搞笑表情包，最后定格在他舉著“覺醒能力鑒定書”的瞬間，字幕緩緩打出：“真正的覺醒，是笑對荒誕。”

林小悠罕見地轉發(fā)了這條視頻，配文只有一句：“建議李大膽去掛神經(jīng)科。他發(fā)布的監(jiān)控里，自己眨眼頻率全是三秒整，疑似已被系統(tǒng)預控。”

評論區(qū)徹底炸了。“合著造謠的人才是被操控的？”“這年頭連甩鍋都這么標準化？”“建議申報非遺：職場悲情甩鍋術。”

熱搜榜上，“李大膽離職風波”沖上第12位，底下全是群嘲：“這人以為自己在演《我不是藥神》，結果演成了《夏洛特煩惱》群演。”“他哭得越慘，我笑得越狠。”

田月亮看著熱搜，嘴角翹了翹。他知道，這一仗，贏了。

但還沒完。

張鐵柱的辦公室門開著，他站在門口，手里拎著外賣箱。

“進來。”張鐵柱頭也沒抬，手指在鍵盤上敲著什么。

田月亮走進去，把外賣單放在桌上：“您點的‘人間清醒套餐’，附贈‘職場真相小炒’。”

張鐵柱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復雜：“你最近挺能鬧啊。”

“我沒鬧。”田月亮聳肩，“我只是如實匯報。李大膽的覺醒能力是‘無中生有’，我?guī)退麥y試了一下，結果系統(tǒng)直接報錯。”

張鐵柱沉默幾秒，從西裝口袋掏出一顆檸檬味潤喉糖，剝開，放進嘴里。

“你知道上面怎么看你嗎？”他慢悠悠地說，“他們說你是個不穩(wěn)定因素。”

“我本來就不穩(wěn)定。”田月亮笑，“心跳不齊，眨眼不對頻，連夢話都說不利索。要穩(wěn)定，我早去當機器人了。”

張鐵柱盯著他，良久，嘆了口氣：“你這樣鬧，上面會盯上你。”

“盯就盯唄。”田月亮拿起外賣箱，“反正我也沒干違法的事。頂多就是——用熱梗治好了職場焦慮。”

他轉身要走，張鐵柱忽然說：“下次直播，別提公司。”

“不提。”田月亮回頭，“我只提人。比如李大膽，比如我，比如——所有眨錯眼的普通人。”

走出辦公室，陽光刺眼。他抬頭，看寫字樓玻璃幕墻映出自己穿工裝褲的身影，頭盔歪戴，T恤上的動漫角色咧著嘴，像在笑。

手機震動，王二狗發(fā)來消息：“李大膽刪號跑路了，最后發(fā)了個朋友圈：‘這班，誰愛上誰上。’”

田月亮笑了。他摸出打火機，咔噠一聲，火苗跳起。

他正要點煙，突然發(fā)現(xiàn)打火機外殼上，那道被他用火焰刻下的“人”字，底下三只眼睛的痕跡，似乎動了一下。

不是錯覺。

其中一只“眼睛”，正緩緩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