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核心區的白光尚未完全褪去，空氣中彌漫著臭氧與焦糊混合的氣味。陳辰拄著膝蓋大口喘氣，狙擊槍的槍管還在發燙（在看回放時被感染的城防軍、獵荒者在不斷的沖進來，為了阻擊進攻），剛才為了阻止鏡南最后的反撲，他幾乎耗盡了涼冰光球里儲備的能量。

馬克癱坐在地，雙手插進凌亂的頭發里。他裸露的皮膚上，鱗片剝落的地方留下淡粉色的新肉，卻掩蓋不住那些深可見骨的抓痕——那是他異化時自己撓出來的。這個本該成為燈塔希望的男人，此刻像個迷路的孩子，眼神空茫地盯著地面上鏡南干癟的尸體。

“她到死都以為在拯救燈塔。”查爾斯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不知何時走了進來，黑袍下擺沾著暗色的污漬，手里拿著一個便攜終端，“三個月前，她第一次從裂隙里提取能量時，眼睛亮得像星星。”

陳辰抬頭看向能源核心。那顆古代巨人的腦髓還在培養皿里搏動，只是暗紫色的液體變得渾濁，觸須縮回了深處，艙底那行“容器已就位”的字跡正慢慢淡化。白月魁等人的頭顱依舊擺在生物組織上，詭異的笑容卻似乎僵硬了些，像是能量流失后的木偶。

“暫時壓制住了。”陳辰摸了摸口袋里的時間跳躍器，屏幕漆黑一片，只剩下邊緣還殘留著微弱的電流感，“但沒徹底解決。就像超神學院，只要裂隙的根還在，隨時會再次爆發。”

他想起在超神學院的種種一切。涼冰的日記里寫著：“裂隙不是傷口，是癌癥，切除可見的腫瘤沒用，它早就鉆進了時空的骨髓里。”

查爾斯走到培養皿前，用終端掃描著巨人腦髓：“你知道這東西的來歷嗎？遠古時代的產物，他們以為能靠它預測未來，結果卻成了裂隙最好的‘天線’。”終端屏幕上跳出一串復雜的數據流，其中幾段紅色曲線與陳辰記憶里超神學院的裂隙圖譜完美重合，“每個世界的裂縫，都在同步跳動。”

陳辰的心猛地一沉。同步跳動——這意味著裂隙不是孤立存在的，它們像一張遍布多元宇宙的網，彼此牽引，共同擴張。超神學院的天使文明、靈籠的燈塔……都只是這張網上的節點。

“馬克怎么辦？”陳辰看向那個還在發抖的男人。他體內的污染被十字金屬片暫時壓制，但瞳孔深處偶爾閃過的紅光，像隨時會復燃的火星。

查爾斯瞥了馬克一眼，眼神復雜：“他是唯一能和核心產生共鳴的人。以前是鏡南在利用這種共鳴，現在……或許能反過來用。”他頓了頓，補充道，“就像你用時間機器推回鏡南的能量一樣，我們可以嘗試用馬克的共鳴，一點點‘擠’出核心里的裂隙。”

這是個瘋狂的計劃，和涼冰想駕馭裂隙的想法本質上沒區別。但陳辰沒有反駁——在超神學院的無數次回溯里，他早就明白，對付這種級別的災難，從來沒有絕對安全的選項。

“需要多久？”陳辰問。

“不知道。”查爾斯的聲音很坦誠，“可能需要幾天，也可能……在成功前他就徹底異化了。”他指了指培養皿里的腦髓，“而且這東西只是個中轉站，真正的裂縫在地面，在那些被噬極獸占領的城市廢墟下面，在瑪娜生態里面，在猩旋里面。”

地面。陳辰想起了飛行器上看到的景象，那些扭曲的鋼筋叢林里，裂隙的能量反應比燈塔更密集。白月魁和龍骨村的人來自地面，可連他們都失敗了，說明危險遠超想象。

“你的機器還能用嗎？”查爾斯突然問，“我在碎片上看到過，它能定位其他世界的裂縫。”

陳辰搖了搖頭，舉起徹底黑屏的時間跳躍器：“剛才強行推回能量時過載了。不過……”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塊碎裂的芯片，那是從跳躍器里脫落的核心部件，“涼冰在里面留了備份程序，或許能修復一部分功能，至少能定位下一個裂縫節點。”

涼冰的備份——這個在超神學院里給了他無數次“驚喜”的女人，連留下的程序都帶著股瘋狂的賭徒氣質。陳辰還記得芯片里的一行注釋：“當所有選項都糟糕透頂時，選那個看起來最不可能的。”

“修復需要什么？”查爾斯立刻追問。

“舊時代的精密儀器，可能還需要……”陳辰看向培養皿，“核心的一點能量樣本。”

查爾斯毫不猶豫地點頭：“嘉莉的生態部門有舊時代的實驗器械，馬克知道密碼。能量樣本……我想辦法提取。”他轉身走向門口，又停下腳步，“你打算什么時候走？”

“修復機器就走。”陳辰說。他不能在這里停留太久，多元宇宙的裂縫還在擴張，每多耽誤一天，就可能有新的世界淪陷。

查爾斯沒再說什么，只是揮了揮手，身影消失在通道的陰影里。

陳辰走到馬克身邊，將十字金屬片遞給他。金屬片還帶著余溫，上面的紅光已經很淡了。“握住它。”他說，“能幫你保持清醒。”

馬克顫抖著接過金屬片，指尖觸碰到冰涼的表面時，身體明顯僵了一下。他抬起頭，眼神里終于有了一絲清明：“他們……白月魁他們……”

“我知道。”陳辰打斷了他。那些頭顱的詭異笑容，比任何解釋都更殘忍，“但現在，你得先保住自己。”

馬克低下頭，看著掌心的金屬片，喉嚨里發出壓抑的嗚咽聲。這或許是他第一次真正明白，自己背負的不僅是城主的權力，還有無數失敗者的殘骸。

陳辰走到培養皿前，看著里面緩緩搏動的腦髓。暗紫色的液體里，似乎有無數細小的光點在閃爍，像遙遠宇宙的星辰。他想起了超神學院的星空，那些被裂隙吞噬的星辰，和這里的光點一模一樣。

修復時間跳躍器需要三天。這三天里，他要協助查爾斯提取能量樣本，要盯著馬克的狀態，還要防備那些潛伏在燈塔各處的感染者——律教所的殘部、被污染的獵荒者，他們像藏在墻縫里的蟑螂，隨時可能竄出來。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思考下一步的方向。下一個裂縫節點在哪里？是科技發達的賽博世界，還是魔法橫流的奇幻大陸？那里的“燈塔”又是什么模樣？

陳辰將那塊碎裂的芯片塞進終端接口。微弱的藍光閃爍起來，涼冰的備份程序開始自動運行，屏幕上緩緩浮現出第一個模糊的坐標。

他知道，這只是短暫的喘息。余燼之下，裂隙的火種從未熄滅，而他的旅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