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核的輻射達到頂峰后，并沒有像預期那樣繼續擴張，而是在某個清晨，突然化作了漫天細碎的光點——像被風吹散的金粉，又像陽光被打碎成億萬顆星辰。這些光點懸浮在空氣中，肉眼幾乎難以察覺，卻能被皮膚感受到淡淡的暖意，云生給它們取名“光塵”。

“是光核完成了它的使命。”老館長站在博物館中央，看著光點像水流般漫過展柜，《航空知識》的書頁上，最后一縷光帶也化作光塵，融入了這片金色的霧靄，“它不再需要凝聚成核，因為已經變成了空氣的一部分。”

光塵的彌漫，讓藤蔓網絡有了更微妙的連接。現在，不必再依賴實體藤蔓的傳導，只要身處光塵能到達的地方，就能感受到故事的溫度——程序員在深夜敲代碼時，屏幕上會偶爾飄過個笑臉符號，像陳默在說“這個邏輯很漂亮”；飛行員在駕駛艙看云時，耳機里會傳來極輕的嘆息，像林薇薇在說“今天的云適合打盹”。

302咖啡館的變化最明顯。光塵讓這里的空氣永遠保持著22℃的恒溫，剛好是人體最舒適的溫度。有客人說，坐在“302號桌”久了，會想起一些被遺忘的溫暖小事：小時候母親放在書包里的熱牛奶，大學時室友替自己占的圖書館座位。老板娘笑著調咖啡：“是光塵在幫大家掃灰塵呢，心里的灰塵。”

達州村小的孩子們，發現光塵能讓他們的航模飛得更穩。有個總把云畫成飛機的男孩，航模上沾了光塵后，竟能在濃霧里自動避開障礙物。老師用光譜儀檢測，發現光塵的頻率與陳默基站的舊信號高度吻合：“是陳老師的代碼，變成了光塵在保護你們。”孩子們把這個發現寫成紙條，系在無人機上放飛，紙條穿過光塵時，自動浮現出林薇薇的筆跡：“勇敢飛，云會接住你們。”

云生的監測數據顯示，光塵有個奇特的“記憶篩選”功能。它會自動過濾掉那些尖銳的、痛苦的片段，只留下溫柔的、治愈的部分。比如，提到“爭吵”，光塵只會浮現兩人吵完后，陳默悄悄給林薇薇的航模換電池的背影；說起“離別”，浮現的是林薇薇在登機口回頭時，陳默藏在人群里的揮手。

“就像他們自己在整理記憶。”云生看著屏幕上的過濾記錄，這些被保留的片段，都帶著種笨拙的真誠——陳默把林薇薇吐槽過的難用的鍵盤，偷偷改成了她喜歡的輕便款；林薇薇在飛行日志里，把陳默提到過的每片特別的云，都畫了小小的速寫。

光塵最動人的時刻，發生在某個重陽節。航空博物館來了很多老人，他們大多是當年302的鄰居，或是陳默、林薇薇的同事。當老人們圍著《航空知識》的展柜聊天，光塵突然在他們頭頂匯聚，形成了302樓道的全息影像：年輕的陳默和林薇薇在樓道相遇，他手里拿著修不好的路由器，她提著剛買的菜，兩人尷尬地笑了笑，側身讓對方先過，衣角不經意間碰到了一起。

“就是這個感覺！”白發蒼蒼的李叔叔拍著大腿，“那時候他們倆，客氣得像兩只互相試探的小貓。”影像里，兩人走過之后，陳默悄悄回頭看了一眼林薇薇的背影，而林薇薇也放慢了腳步，假裝系鞋帶，偷偷看了眼他手里的路由器。光塵組成的影像，把這些當年沒人注意的細節，都溫柔地展現了出來。

現在，光塵已經成了城市和達州之間，無形的紐帶。城市的孩子寄往達州的代碼卡片，會被光塵染上淡淡的云紋；達州的孩子們放飛的紙飛機，穿過光塵后，機身上會多出串鼓勵的代碼。有次，航空主題公園舉辦航模展，所有參展的航模翅膀上，都被光塵印上了同一個圖案——《航空知識》第73頁的笑臉。

云生在整理年度報告時，寫下這樣一段話：“光塵不是記憶的墓碑，而是情感的土壤。它讓那些曾經的遺憾，變成了滋養現在的養分，讓每個活在當下的人，都能感受到：愛不是驚天動地的瞬間，而是藏在衣角相碰、回頭相望里的，最樸素的溫暖。”

而那本《航空知識》，在光塵的籠罩下，顯得格外寧靜。書頁偶爾會輕輕翻動，像是在瀏覽那些被光塵帶來的新故事——孩子們用代碼寫的云的詩，程序員們致敬陳默的新程序，飛行員們沿著林薇薇的航線，發現的新的美麗云層。

如果你在有光塵的地方，看到有人突然微笑，或者眼眶微紅，不用驚訝。他們可能是被某粒光塵，觸碰到了心里最軟的地方。那是陳默和林薇薇，用他們未完的故事，在給每個路過的人，遞上一顆用時光和溫柔，慢慢釀出的糖。

光塵還在彌漫，像一場永遠不會停的、溫暖的霧。它告訴我們，有些故事不會結束，有些愛不會消失，它們只會變成空氣，變成陽光，變成你我呼吸間，那一點點讓生活更甜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