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空博物館的展柜玻璃，被無數手指撫摸過，邊緣積著層薄薄的油脂。保潔員擦玻璃時總說，《航空知識》那一頁的指紋特別密，像無數人在悄悄觸碰那個笑臉。技術人員用紫外線燈照射，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熒光手印，在“舷窗結構圖”周圍組成片發光的云——那是孩子們的小手印，最密集的地方，剛好蓋住陳默照片里少年的眼睛。

“這是最珍貴的印記。”云生對著鏡頭講解，他正在拍一部關于博物館的紀錄片。鏡頭掃過陳默的舊鍵盤，“Enter”鍵上有個淺淺的凹痕，“這是他敲了十年的力度，把自己的認真刻進了塑料里。”旁邊林薇薇的飛行箱鎖扣，也有處磨損的月牙形，“是她每次落地后，急著開箱拿日志本的習慣，十年如一日。”

達州村小的孩子們，開始在校園里做“印記收集”。他們用拓印紙復制基站鐵塔的銹跡，說那是“陳爺爺的代碼長了銹”；用相機拍下云朵在湖面的倒影，說這是“林奶奶的航線在水里洗澡”。有個男孩把自己的乳牙埋在梧桐樹下，“這樣我的印記，就能和陳爺爺的樹長在一起了。”

302室的新住戶，在門框上發現了個新的刻痕——是他們的孩子用小刀劃的小飛機，尾翼對著當年陳默刻的那道舊痕。“像在交接班。”男主人笑著拍下照片，發給航空博物館。云生把兩張照片拼在一起，舊刻痕的邊緣已經泛黑，新刻痕的木質還泛著淺黃，像段時光的接力棒。

博物館的互動區，新增了“印記生成器”。參觀者按下手印，系統會自動匹配最相似的歷史印記：穿西裝的老板，手印和陳默握鼠標的姿勢重合；扎馬尾的空姐，指尖弧度和林薇薇系絲巾時一致。有位白發老人按完手印，屏幕上跳出陳默的代碼片段，老人突然哭了：“我當年總罵他不務正業，原來他的手，早就把夢想刻進了代碼里。”

修復師在林薇薇的飛行靴鞋底，發現了塊凝固的泥土。成分分析顯示，那是達州山區特有的紅土。“她肯定在村小的操場走過。”老館長看著顯微鏡下的土粒，里面混著細小的草籽，“這是她把自己的印記，留在了陳默待過的地方。”現在，這塊泥土被封在水晶里，放在《航空知識》的展柜旁，像顆會發芽的星星。

暴雨沖垮了達州的段舊圍墻，露出墻里嵌著的舊物：半塊編程教材的書頁，片航模的機翼，還有個生銹的鑰匙扣——和林薇薇鑰匙上那個U盤同款。孩子們說，這是“陳爺爺和林奶奶的印記，在墻里偷偷抱在了一起”。他們把這些東西埋回新修的墻基下，上面種滿了會開花的爬藤。

現在，如果你去航空博物館，會在出口處看到面“印記墻”。墻上貼滿了參觀者的照片：程序員舉著與陳默鍵盤合影的手，飛行員展示和林薇薇同款的飛行箱，孩子們把自己畫的云貼在《航空知識》的影印頁上。最頂端有行字：“所有印記都會生長，只要有人記得澆水。”

而那本《航空知識》，在玻璃柜里慢慢變舊。紙頁的黃斑像片正在蔓延的云，那個笨拙的笑臉被暈染得有些模糊，卻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長出了新的溫柔——就像所有被愛浸潤過的印記，從來不會消失，只會變成時光的養分，讓新的故事，長得更高、更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