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等等，我……

不能著急，千萬不能著急。

又一連數月過去。

幾乎每隔幾日，駐地廣場上便不時會有小舟狀的飛行法器御空而起，載著那些被挑選中的凡夫俗子……

噢，不對，現在應該要稱呼他們一聲修仙宗門雜役弟子，也就是上民才對了。

化作虹芒，穿云破霧，消失在遠方天際。

上民，便是尋常凡人對那些身在仙門，卻并非修仙之人的尊稱。

而每每此時，同樣的角落里，便會同樣蹲有那么兩道眼神飄忽的身影，露出滿是希冀的憧憬之色，發出陣陣驚嘆，但……

陸長青依舊還是沒有做出決定。

因為，他們給的真的實在是太多了。

雜役弟子入門即可享受外門弟子的俸祿待遇，如果要是被檢測出身具靈根資質，嚯，那可就更不得了了，無論超齡多少，靈根品質好孬，直接當場破格提升為外門弟子，享受內門弟子才有的俸祿待遇，發放宗門一應事物，絕不拖欠。

這尼瑪……

搞得陸長青都有點心動了。

但……

陸長青心里門兒清，要是按照這個邏輯推下去，那這些仙門還開個錘子，里面那群真正掌權的話事人，還不得砸鍋賣鐵，把兜襠老底都得掏出來？

只是，這……現實嗎？

別人知不知道陸長青不清楚，但他自己，這里面的頭頭道道，可是門清。

哪怕如今記憶已經模糊，但骨子里的本能還是告訴他，那群資本……那群法力通天的宗門大佬，可不會這么好心搞什么慈善。

不對勁，大大的不對勁。

“小極，現在懂我說的意思了吧？”

“嚶！”

小極連連點頭，事實上，它早就懂了。

不過，它依舊覺得，陸長青上次明顯就是故意的，你明知道人家熊腦筋有時候轉不過來，還非要說得那么彎彎繞繞，直接說‘貪小便宜吃大虧’不就完事了？

這一條，可是早就被他們寫進了修仙安全法則中，它陸某熊可是倒背如流的好嗎。

“懂了就好，這個虧，我們兄弟堅決不吃！”

陸長青緩緩收回微帶冷然的目光，神色堅定的說道。

除了那幾家并沒有派遣執事常駐此間，大門緊閉的仙門駐地外，在場的這些仙門，有一個算一個，開出的條件基本上都大同小異。

可陸長青還真就不信了，這天底下竟真會有這樣的好事。

算了，還是繼續等吧，反正他啥都缺，就是不缺時間，這不是還有幾家仙門沒來招人嗎。

陸長青如是告訴自己。

“嚶嚶嚶！”

小極亦重重點頭，同樣是一臉的義憤填膺。

對，它陸某熊從小胃就不行，啥都愛吃，就是不愛吃虧。

“行了，小極，走吧，我們明日再來。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可是還要出城去狩獵大獸呢，然后再販賣到城中肉鋪，這也是他們在城中幾個月來的唯一生計來源。

“一群沒安好心的家伙。”

“喝，呸……咕嚕！”

然而已到嘴邊的痰，卻又被陸長青生生吞咽了回去，甚至還心虛地左右四顧了起來。

一旁的小極亦同樣如此。

你敢信？這駐地廣場內，那些想要去仙門當雜役的人群中，竟然還他娘的藏有便衣執法者。

隨地亂吐，罰靈砂五錢。

不分人熊，一口五錢。

靈砂，便是這個世界凡間流通的貨幣。

也由此可見，二等整潔大城六個字的含金量，儼然還在進一步提高。

可他和小極哪里愿意拿出來啊？

他只是一個習練血煉術不過一兩年的菜雞，小極又只是一頭普普通通的熊獸，光是活著就已經用盡了全力。

于是，被抓了現形后，一人一熊便當場飆起了演技。

陸長青以手掩面，涕泗橫流，直悲呼從小他的家里就特別的困難……小極則是踮起腳靠著他的肩，拍著他的背，不時伸出熊掌幫他臉上多抹點口水……

那便衣執法者這才動了惻隱之心，看在他們乃是初犯，又如此可憐，悔悟之心更是天地可鑒，遂才只給了張黃牌，以示警告！

見無人看來，陸長青這才放下心來。

起身就走。

小極亦緊隨其后。

……

“叮，長生點+1，宿主當前可用長生點：76。”

夏去秋來，冬雪潤耕。

系統那美妙的聲音再一次在耳邊響起，陸長青這才發現，不覺間，他與小極竟已在這開陽城中盤亙了大半個年頭。

日日得見仙人影，卻是不見仙途現。

“小極，走起！”

新的一天，新的心情。

一大早，陸長青就滿心歡喜地將還在熟睡中的小極叫醒，朝著仙門駐地廣場走去。

“長青，小極，你們又要去那仙門廣場？”

“是啊，王叔！”

“嗐，要我說啊，你這天天去，也沒見被仙師們選上，干脆還是找個婆姨，踏踏實實過日子得了。”

“再說了，咱們凡人，去了那仙門又能怎樣，還不是當雜役，做那最苦最累最臟的活，到頭來終究還只是個凡人，真沒那個必要，反正都差求不多。”

對此，陸長青只是禮貌地笑笑，沒有說話。

他們這大半年來所住的地方，位于開陽城西邊的一條鬧集小巷中，距離城中心的仙門駐地廣場，還有相當遠一段路程。

當然，房子是他們有了收入后才租的，每月二十錢靈砂，倒也不貴。

如今跟他打招呼的，便是陸長青經常來這家售賣大獸的肉鋪老板了。

“王叔，我可不像你，我還年輕著呢，想去闖闖也正常嘛！”

陸長青哈哈笑道。

對方心腸不壞，從未缺斤少兩，只是喜歡多上幾嘴。

“就是，人家長青這么年輕，想去仙門闖闖就去闖闖唄，萬一還真被人家仙師瞧上了呢。要你這肉腥子在這里多嘴？王大嘴，剁你的肉去。”

這時，一道婦人身影從肉鋪中走出，蠟黃的臉上寫滿了生活的操勞。

砰！砰！砰！

王大嘴非常服管，看來也是家法森嚴。

婦人走到肉鋪攤前，對著陸長青笑道：“長青，別聽他的，人各有志，今兒我一早就聽到喜鵲鬧枝頭，興許是有好事，你肯定會被那些仙師們選上的。”

“再說了，去仙門當雜役弟子又怎么了，總比賣肉的強。”

說話間，還瞥了眼正‘邦邦’剁肉的王大嘴，后者裝作沒發現。

陸長青感激說道：“哈哈，汪嬸，那可就借你吉言了！”

“嚶嚶！”

小極同樣仰頭，好像這才真正開了機。

“啥吉言不吉言的，快去吧，我聽說排前面機會才大。還有小極，你可該少吃點啦，都這么胖了，人家長青都快養不起你了。”

“嚶？……”

小極一愣，還有我的事？

卻是不服，我堂堂二階妖獸需要他一個凡人養？哪次狩獵大獸不是我出力，他鼓掌？

卻是被嘿嘿賤笑的陸長青不管不顧，拉著就走。

走在川流不息的嘈雜之中，陸長青不由仰頭看天，卻發現今日晴空萬里，或許真如汪嬸所言，可能又會是個遠行的好日子吧。

不過，他還是要說一句，這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話，還真他娘的沒有說錯。

……

仙門駐地廣場，一如往日，依舊是人頭攢動，擠滿了渴望去到仙門的凡人。

現在還早，所以人會多上一些。

“玄鶴門招收雜役弟子，俸祿待遇與外門弟子等同，有過馴養禽類大獸經驗者優先，最好是習練過氣血武功。限人數九人，愿往者速速排好隊。”

“我青云宗……”

仙師以法力加持話音之上，在廣場上空回蕩開來。

凡人們雖不是噤若寒蟬，卻也并不敢大聲喧嘩。

依舊是同樣的地方，蹲著的，也依舊還是那兩道到處張望的身影。

陸長青目光四瞟，一臉躊躇道：“小極，難不成這個虧，我們兄弟還真只有硬吃下去了？”

小極面露沉思，熊腦快速轉動，許久才道：“嚶！”

是的，修仙之法，它可以去偷，這里的這些修仙者實力，放在妖獸中也就一階的水平，它乃二階妖獸，已衍生妖識，就是把對方打底褲偷了，對方都不一定能夠發現。

啪！

不出意外，陸長青二話不說，當即就是一巴掌過去。

“修仙安全法則最后一條，背……”

“嚶，嚶嚶……”

小極一臉無辜，不是你讓我想辦法的嗎？卻還是無奈地背了起來。

修仙安全法則最后一條——若無絕戶之能，莫存僥幸之心。

事實上，曾經第一次離開小山村的時候，陸長青就已經舉過例子了。

而如今到了這修仙世界，那些修仙者的探查手段更是神鬼莫測，比之凡人不知強大了多少，別說上次，這熊崽子居然還想去干死那兩個女修，殺人奪寶……

就是單單去偷，陸長青都覺得其中有大恐怖。

換位思考。

東西丟了，我得去找，找不到，嚯，竟然還有這么牛逼的小偷，不行，我得上報宗門。

宗門派遣來的高手，找到了，哦喝，小小人熊，吃席吧你！

找不到，嚯，這么牛逼，我這么強都尋不到半點線索？

那沒辦法了，是你們逼我的，我上面還有人……

這……

陸長青壓根就不敢繼續想下去，要是沒有跟這些宗門開戰的實力，他覺得還是莫要輕易去招惹為好。

即便有，他覺得依舊還是不保險，萬一人家加了個什么修仙者聯盟之類的……

“靠！”

陸長青一拳捶在地上，他可是堂堂長生者，修個仙，竟他娘的還不如普通凡人來的便利，真是離了個大譜，滑天下之……

“靈禾宗招收雜役弟子，無俸祿，可依據……”

渺渺仙音如自九天垂下，陸長青猛地眼前一亮，不容多想，怕被搶了位置的他，拉起小極就擠進了人群。

對味了對味了！

就是這種感覺。

這才是真正資本……宗門招收雜役該有的樣子。

“兄臺，請讓一讓……”

“姑娘，別擠了，我的熊都要被你擠沒了！”

“大哥，你幾天沒洗澡了……”

“……”

“呼，終于他娘的擠過來了。”

抹去額頭的汗水，站在一處門可羅雀的仙門駐地前，陸長青只覺得神清氣爽。

但謹慎起見，他還是再一次小聲詢問小極：“小極，你施展神通后，真能隔絕這些修仙者的探查？”

“嚶……”

小極熊眼一翻，這么久了，你看有誰叫過我熊妖嗎？

陸長青訕笑一聲，“那倒也是。”

既然如此，那……

還等個錘子。

幾步上前，逢人便拜，沒辦法，此處也就只有那位皮膚黝黑，農家老漢模樣的仙師了。

“下民陸長青，見過仙師！”

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吧嗒著旱煙的農家老漢抬了抬眼皮，不由皺眉：“你這小娃娃細皮嫩肉滴，俺們宗門可不收？”

不收？

那怎么行。

陸長青當即再拜：“敢問仙師，不知貴宗，招收雜役弟子，需要會些什么？”

農家老漢不耐煩道：“去去去，說話文縐縐滴，跟個娘們一樣。俺剛剛已經說了，要會種地滴種地滴，你會嗎？”

猛然抬頭，人熊對視，眼冒金光。

“哈哈哈，仙師前輩，對口，這專業太對口了，實不相瞞，下民曾有十多年耕地經驗。就是我旁邊這頭熊獸，也有八年之久，如果仙師不信，大可考驗我等。”

農家老漢這才拿下了手里的旱煙杠，似信非信的起身走來，道：“伸手俺瞧瞧。”

陸長青攤開雙手，不說溫潤如玉，那也是潔白細膩。

“就你這還種過地，騙……”

話不多說，手底下見真章，陸長青一個健步，便來到老漢身前，不容分說，便抓起了其椅子邊靠著的那把墨銀色鋤頭，當場開挖。

農家老漢正要出手奪鋤，怒這小娃娃如此冒失，卻是一看，我滴個乖乖，這動作，這神態，這氣質……

好一個莊稼漢！

不由笑道：“哈哈哈，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咧，你這娃娃竟然還真能下地。”

“行咧行咧，別挖了，我這墨云鋤可不是給你這么使滴。”

陸長青這才趕緊放下，他也不可能真在此處開挖，地上全是青石。

“仙師前輩，我這可是……”

農家老漢擺了擺手，道：“不忙，先給你檢測下靈根再說。”

遂一拍腰間儲物袋，淡淡土黃色法力打進其中，其手間便已多出了一顆巴掌大小的無色水晶球。

“雖說你這小娃娃一看就超齡了，但這該檢測還是要檢測滴……”

陸長青也不多說，趕緊伸過手去。

哪怕是雜役弟子，被選中之時，也會被再次檢測一遍靈根資質，此乃規矩，陸長青也早已知曉其中緣由。

此世界的凡人，十五歲之前，基本上都會被就近的仙門派遣弟子檢測一遍靈根資質。

但……

也有例外，相傳數千年前曾有一人，十五歲前并無靈根，就近的仙門檢測之后也沒在意，此后，機緣巧合下，三十歲時才以雜役弟子的身份入得另一仙門，同樣沒被當回事。

但，此人如今，早已是真正的修仙界大佬，別說在這片蒙山之地，就是放在整個南域九地，那也稱得上一聲修仙巨擘。

就是過去了如此多年，凡人間也依舊流傳著此人的名字。

姓鄭，名古通。

此等奇聞陸長青并不是很關心，與他無關。

他現在唯一關心的，那便是……

陸長青緩緩將手搭在了測靈球上，滿眼期待，心頭大喝一聲。

‘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