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你們這是私設公堂！是犯法的！”

孫亮見魏鐵山還是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急忙扭動著身體，試圖掙扎。

魏鐵山還是紋絲不動。

“犯法？”

姜河踱步上前，腳尖輕輕踢了踢甲板上那塊黑乎乎的磁石。

“你帶著這玩意兒，摸上我的船，想讓我們幾十號人給你叔叔陪葬的時候，怎么不提犯法？”

那些剛剛還在為“海龍號”下水而歡呼的散工，此刻看向孫亮的眼神，只剩下憤怒。

這艘船，是他們親手修好的。

船上的人，是他們的雇主，是他們的同鄉。

孫亮要毀掉的，不只是一艘船，是他們所有人的飯碗，甚至是命！

“哥，這小子怎么處置？”魏鐵山手上又加了三分力道。

“啊——”

孫亮再次慘叫起來。

“送派出所?！苯拥幕卮?，讓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連孫亮自己，都露出了錯愕的表情。

“送派出所？”趙川第一個跳了起來，“哥！這太便宜他了！這種背后捅刀子的雜碎，就該打斷他的腿，扔進海里喂魚！”

“對！不能就這么算了！”

“打斷他的腿！”

人群的情緒，再次被點燃。

“都給我閉嘴！”

姜河一聲斷喝。

他環視一圈，目光從那些義憤填膺的散工臉上一一掃過。

“咱們是漁民，不是土匪。”

“咱們靠手藝吃飯，不靠拳頭?！?

“孫亮固然壞，但咱們要用法律來制裁他，而不是私下黑手?！?

“把他送進派出所，不是便宜他，是立規矩?！?

“我相信法律會給出一個公正的審判！”

姜河這幾句，再次把人們的情緒給調動了起來。

魏鐵山像拖死狗一樣，將哀嚎不止的孫亮拖下了船。

趙川撓了撓頭，雖然心里還是覺得不解氣，但不得不承認，姜河這一手，比單純打一頓要高明得多。

這叫，殺雞儆猴。

……

夜，深了。

碼頭的喧囂終于散去，只剩下“海龍號”靜靜地泊在水面上，船頭的紅綢在夜風中輕輕飄蕩。

姜河沒有回家。

他先去了趟鎮醫院。

醫院的來蘇水味，讓他緊繃了一天的神經稍稍放松下來。

他推開病房的門，姜小雪正趴在床邊打盹。

病床上，父親的呼吸平穩，臉色也比之前紅潤了不少。

聽到開門聲，姜小雪猛地驚醒。

“哥！”她看到姜河，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小聲點，別吵醒爹?！?

姜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將手里提著的飯盒放在床頭柜上。

飯盒里，是他在國營飯店特意打包的肉包子和小米粥。

“哥，你這兩天去哪兒了？我聽人說，碼頭那邊……”

姜小雪的臉上寫滿了擔憂。

“沒事，都解決了?！?

姜河揉了揉她的頭發，“船修好了，明天，哥就出海，去抓大龍蝦，賺大錢。”

“真的？”姜小雪的眼睛瞬間亮了。

“哥什么時候騙過你？”

兄妹倆小聲地說著話，直到父親在睡夢中翻了個身，他們才停了下來。

姜河又陪了一會兒，將剩下的錢和一些票證都留給了妹妹，這才悄悄退出了病房。

他迎著風站了一會兒，接著繞到了醫院的后門。

那里，一道身影正蹲在墻角抽著煙。

是李二狗。

“哥?！崩疃房匆娊樱s緊掐滅了手里的煙。

“事情辦得怎么樣？”

“都妥了?！崩疃穳旱土寺曇?，“我找了幾個嘴巴嚴的兄弟，把孫家那老宅子附近都摸了一遍。”

“孫希偉那個老王八蛋，比狐貍還狡猾！他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不敢露面，就讓他婆娘偷偷摸摸地去鎮口的郵局，想給他市里的親戚發電報求救！”

“電報？”

姜河的眼睛瞇了起來。

“對！內容我們沒看著，但被我一個兄弟給攪黃了。他假裝喝醉了酒，在郵局門口鬧了一通，那老娘們兒嚇得魂都飛了，電報也沒發成，就跑了。”

“干得好?！苯狱c點頭，“繼續盯著，別讓他跟外界有任何聯系。他現在就是一條被拔了牙的狗，叫得再兇，也咬不了人了。”

“明白！”

告別了李二狗，姜河這才朝著碼頭走去。

夜色下的碼頭，萬籟俱寂。

只有“海龍號”的船艙里，還亮著一盞昏黃的煤油燈。

姜河跳上船，陳通正坐在桌邊，一口一口地灌著酒。

“回來了？”他頭也沒抬。

“嗯?！?

“醫院那邊，都安頓好了？”

“都好了?！?

船艙里，陷入了沉默。

過了許久，陳通才放下手里的酒葫蘆。

“明天出海，真有把握？”

“沒有?！苯拥幕卮?，干脆利落。

陳通愣了一下，隨即笑了?！澳阈∽樱故翘拐\?！?

“那對十斤往上的錦繡龍蝦，跟海里的活神仙一樣，能不能碰上，全看龍王爺的心情。”

“但我知道一個地方，它們可能會去?！苯拥哪X海里，那片藍色的地圖，緩緩展開。

“什么地方？”

“風眼?！?

姜河吐出兩個字。

陳通的瞳孔，猛地一縮。

“風眼？”

陳通差點把剛喝下去的酒吐出來。

“小子，你是不是在沉船灣把腦子里的水給撞出來了？那地方，是咱們這片海的龍王殿！”

“風眼”，那是一個誰都不愿意提起的名字。

它是這片海域所有老漁民口口相傳的一個禁忌之地，比沉船灣還要神秘。

那是一片常年被詭異洋流，和海底暗礁包圍的海域，據說，那里的天氣說變就變，前一秒還風平浪靜，下一秒就能卷起十米高的巨浪，把鐵船都撕成碎片。

更邪乎的是，有傳言說，那片海域的中心，水是滾燙的，底下連著一座海底火山。

“我知道那地方危險?！苯拥谋砬闆]有絲毫變化，“但我也知道，越是這種地方，越藏著好東西?！?

“那些活了幾十上百年的老家伙，就喜歡呆在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

“你想去送死，老子不攔著。”陳通重新拿起酒葫蘆，“可船上，還有別人?！?

“所以我才來找您商量。”

“這事沒得商量！”陳通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要去你自己去，別拉上我這艘剛從閻王爺手里搶回來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