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紅酒漬與心跳
「時光里」餐廳的水晶燈折射出細碎光斑,落在蘇晴新買的香檳色連衣裙上,裙擺隨著她的步伐漾起溫柔弧度。她站在包間門口深吸口氣,推門而入時,恰好對上陸則宇望過來的目光。
男人今天穿了件深灰色休閑西裝,沒打領帶的襯衫領口微敞,少了平日的嚴謹,多了幾分慵懶隨性。他手里正轉動著一只高腳杯,紅酒在杯壁上劃出優美弧線,像極了此刻蘇晴加速的心跳軌跡。
「蘇老師可算來了!」教務處主任王姐熱情地招手,「就等你和陸教授這對『金童玉女』呢。」
蘇晴臉上的笑容僵了0.5秒。這個稱呼從大學起就如影隨形——當年她是英語系系花,他是物理系學霸,頒獎臺上總能看到兩人并肩而立的身影。那時她以為這只是旁人善意的玩笑,現在卻覺得每個字都帶著滾燙的溫度。
「王姐又取笑我們。」陸則宇起身替她拉開椅子,掌心不經意擦過她的腰側,「我們是革命戰友,負責本次校慶的學術論壇板塊。」
蘇晴坐下時裙擺被椅子腿勾住,她下意識前傾身體去解救,后腰卻突然撞上堅實的胸膛。陸則宇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低沉的嗓音貼著耳廓響起:「小心。」溫熱的呼吸帶著紅酒香拂過頸側,激起一片細密的戰栗。
「謝……謝謝。」蘇晴猛地坐直,感覺臉頰比剛端上來的鐵板牛排還要燙。她瞥見陸則宇收回的手正微微蜷縮,指節泛白——他也在緊張?這個發現讓她的心湖投下一顆石子,漾開圈圈漣漪。
「說起來,」歷史系的李教授推了推眼鏡,「你們倆當年是不是都拒絕了去國外深造的機會?」
蘇晴握著水杯的手指一緊。她當年拿到了劍橋大學的全額獎學金,卻在截止日期前放棄了。所有人都以為她是舍不得父母,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因為畢業典禮那天,陸則宇紅著眼眶說:「我申請了本校的留校名額。」
「國內發展也很好。」陸則宇的聲音打斷她的回憶,他正用紙巾擦拭著杯口,動作優雅得像在進行某種儀式,「何況……有些東西比深造更重要。」
蘇晴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昨天發現的胸針秘密,想起那些被忽略的細節:他辦公桌抽屜里永遠備著她喜歡的檸檬味潤喉糖,她隨口提過的論文參考文獻第二天就會出現在郵箱里,甚至連她生理期不舒服,他都能不動聲色地讓學生送來紅糖姜茶。
「陸教授還是這么體貼。」年輕的輔導員小張捧著酒杯湊過來,「不像我們系主任,上次我感冒請假還被說嬌氣。」
話題自然地轉向工作,蘇晴卻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隨著陸則宇的身影——他替王姐倒酒時微微彎腰的弧度,講解校慶流程時條理清晰的側臉,甚至連指尖敲擊桌面的節奏,都讓她想起大學圖書館里那個總是坐在固定位置的少年。
「砰!」鄰桌突然傳來玻璃杯碎裂的聲音。
蘇晴受驚抬頭,正好撞進陸則宇瞬間繃緊的眼神里。他幾乎是本能地伸手擋在她身前,像老母雞護崽似的把她圈在臂彎與椅背之間。飛濺的玻璃碎片擦著他的西裝袖口飛過,在白色襯衫上留下一道細細的血痕。
「陸教授!」眾人驚呼起來。
「沒事。」陸則宇按住想要查看傷口的蘇晴,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鎮定,「小傷而已。」他轉向肇事者——一個喝多了的年輕老師,「下次注意些。」
蘇晴卻在他轉身的瞬間,清晰地看見他耳后泛起的紅暈。這個在外人面前永遠冷靜自持的男人,剛才竟然因為擔心她而失態。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住,酸澀與甜蜜交織著涌上來。
「我去下洗手間。」蘇晴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包間。
鏡子里的女人眼眶泛紅,嘴唇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蘇晴擰開水龍頭,冰涼的水撲在臉上,卻澆不滅心底的火焰。她想起大學時陸則宇為了幫她搶圖書館座位,凌晨五點就去排隊;想起他在辯論賽上為她反駁對手,邏輯清晰卻帶著不易察覺的維護;想起畢業旅行時,他把唯一的救生衣讓給暈船的她,自己在顛簸的甲板上吐得天昏地暗……
「原來不是友情啊……」蘇晴對著鏡子喃喃自語,指尖撫上滾燙的臉頰。十年時光,她把他的深情當作習慣,把他的守護當作理所當然,直到此刻才幡然醒悟。
回到包間時,氣氛已經恢復如常。陸則宇正在和李教授討論校慶展覽的布置方案,襯衫袖口的血痕已經被創可貼蓋住。蘇晴坐下時,發現自己的水杯里多了幾顆枸杞——是她隨口說過對眼睛好的那種。
「對了蘇老師,」王姐突然想起什么,「校慶晚會需要你們學院出個節目,你和陸教授當年的鋼琴四手聯彈可是經典,不如再合作一次?」
蘇晴的心跳驟然加速。那首《卡農》,他們練了整整一個學期,在畢業晚會上技驚四座。演出結束時,陸則宇在聚光燈下對她笑,眼里的星光比舞臺燈還要亮。
「我……」
「她最近很忙。」陸則宇打斷她,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保護意味,「我來獨奏吧。」
蘇晴驚訝地看向他。她明明記得上周還聽他說,最近在重溫那首曲子。為什么要拒絕?難道他后悔了?還是……他根本沒有那種意思?
聚餐結束時已近十點。初夏的晚風帶著梔子花香,吹散了幾分酒意。陸則宇堅持要送蘇晴回家,理由是「不安全」。兩人并肩走在寂靜的校園小路上,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時而交疊,時而分開,像極了他們十年的關系。
「那個……」
「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下,相視而笑。月光落在陸則宇的鏡片上,折射出細碎的光芒,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你先說。」蘇晴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高跟鞋在地面敲出的小坑。
「沒什么。」陸則宇的聲音有些沙啞,「就是想問你,旗袍準備好了嗎?」
蘇晴猛地抬頭,撞進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涌著她從未見過的情愫,像即將噴發的火山。她想起旗袍領口的銀線梅花胸針,想起胸針背面那句「靜待花開,等你回頭」,心臟像是被泡在溫水里,又酸又軟。
「準備好了。」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紅色的,和當年一樣。」
陸則宇的腳步突然頓住。他轉過身,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輪廓,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蘇晴,我……」
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劃破了曖昧的氛圍。蘇晴手忙腳亂地接起,是母親打來的視頻電話。
「晴晴啊,這么晚還沒回家?跟誰在一起呢?」母親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慣常的嘮叨。
蘇晴下意識看向陸則宇,發現他已經退開兩步,保持著禮貌的距離,只是鏡片后的目光依舊緊鎖著她,像有千言萬語要說。
「跟同事聚餐呢,馬上就回了。」蘇晴對著屏幕笑,感覺臉頰僵硬,「媽你早點睡,別等我了。」
掛了電話,剛才醞釀的情緒已經消散大半。蘇晴看著陸則宇,發現他手里多了個小盒子。
「給你的。」他把盒子塞到她手里,轉身就走,「早點休息,校慶見。」
蘇晴握著溫熱的盒子,看著他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忽然想起大學時他也是這樣,每次幫了她忙就紅著臉跑開。這個發現讓她忍不住笑出聲,心里卻甜得發慌。
回到公寓,蘇晴迫不及待地打開盒子。里面躺著一條銀色項鏈,吊墜是兩片交疊的銀杏葉,背面刻著一行小字:「十年樹木,百年樹人,而我,只想等你。」
窗外的月光正好落在項鏈上,折射出溫柔的光暈。蘇晴把項鏈貼在胸口,感覺心跳快要蹦出來。她拿起手機,點開與陸則宇的聊天界面,輸入框里打了又刪,刪了又打,最后只發了一張圖片——是那條項鏈躺在旗袍領口的照片,配文:「很配。」
幾乎是秒回,陸則宇發來一個臉紅的表情包,后面跟著三個字:「等你穿。」
蘇晴把臉埋進枕頭里,感覺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粉紅色。她想起明天就是校慶日,想起衣柜里的紅旗袍,想起陸則宇可能會有的反應,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壓不住。
只是,當她的目光落在床頭柜那張大學畢業照上時,笑容微微收斂了。照片上的她和陸則宇站在人群兩端,中間隔著三個同學的距離,卻都在偷偷看向對方。十年時光,他們繞了這么大一個圈子,才終于要靠近彼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