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山城，軍用機場。

天鵬戰略運輸機巨大的引擎嘶吼著緩緩停穩。

艙門打開，凜冽刺骨的寒風裹挾著濕氣灌入。

山城，這座人口超三千萬的超級都市，此刻籠罩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只有零星燈火和遠處巡邏車閃爍的警燈。

李默率先走下舷梯，身后是鄭鈞和數名眼神銳利如鷹的“燭龍”先驅者小隊。

他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眸中那擁有“洞察”能力的眼眸之中，微光在黑暗中一閃而逝。

剛踏上地面，鄭鈞便迅速遞上一個打開的平板，屏幕亮光映著他凝重的臉。

“邦城國有重大變化，衛星實時畫面和前線零散傳回的情報！”

李默接過平板。

畫面來自高空衛星視角。

曾經遍布邦城國廢墟，那些妖異的血紅色花朵，此刻如同被無形的火焰點燃，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碎裂、分解！

不是簡單的凋零，而是徹底的崩解！化作無數極其細微的、如同塵埃般的暗紅色微粒！

這些微粒并非沉降，反而如同擁有了生命般，升騰而起！

短短時間內，整個邦城國國土上空，尤其是德里城核心區，已被一層淡淡的、卻無處不在的猩紅色霧氣所籠罩！

這霧氣在衛星紅外和特殊光譜下呈現出詭異的活性，如同緩慢流動的、稀釋的血漿，將廢墟、骸骨、殘破的車輛……一切都染上了一層不祥的暗紅！

另一段畫面是白鷹-歐洛巴聯合調查隊某個幸存者頭盔攝像頭最后傳回的模糊片段：營地一片狼藉，幾具尸體倒在血泊中。

僅存的幾名隊員背靠背，槍口顫抖地指向空氣。

其中一個隊員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對著鏡頭喃喃自語：“好美，你們沒看到嗎？”

話音未落，旁邊一名隊員突然毫無征兆地調轉槍口，對著微笑的隊員扣動了扳機！槍聲和慘叫聲后，畫面陷入一片雪花。

“感覺他們全瘋了……”

鄭鈞的聲音帶著寒意。

李默靜靜地看著屏幕上那彌漫的猩紅，眼神深邃得如同古井，山城濕冷的晨風吹動他的衣角。

“不是要出現了。”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宣告最終審判般的沉重。

“大感染，已經開始了。”

他抬起頭，望向山城那在黎明微光中若隱若現的、如同巨大蜂巢般的城市輪廓，無數生命在其中沉睡或驚醒。

“通知山城‘磐石’分部和‘燭龍’所有單位。”

“最高級別，紅色警戒。”

……

凌晨五點四十分。

濕冷的霧氣尚未完全散去，老舊居民區的一條背街小巷深處，一盞昏黃的白熾燈在“老劉早點鋪”的招牌下亮著。

蒸籠冒著騰騰熱氣，油鍋滋滋作響，濃郁的豆香混合著油條的氣息彌漫在清冷的空氣里。

店主劉福生，一個五十多歲，身材敦實的中年男人，正熟練地揉著面團，動作一如往常。

巷口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劉福生抬頭，看到一隊穿著黑色作戰服，氣息精悍的人影走來。

為首的是一個面容平靜的年輕人，身后跟著七名眼神銳利的隊員，還有一位面色嚴肅的軍官。

他們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氣場，與這市井煙火氣格格不入。

劉福生有些局促地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幾位…吃點啥？包子剛出籠，油條也現炸的。”

“一人一碗豆漿，兩根油條，一籠包子。”

李默隨意地在一張簡易桌旁坐下，聲音平和。

劉福生連忙應聲，手腳麻利地準備。

趁著上餐的空隙，他忍不住偷瞄了幾眼這些明顯身份不凡的人，猶豫著開口。

“那個，現在外面……是不是不太平？昨晚上那聲音，還有電視里邦城國那邊的事都怪嚇人的。咱國家……能管住不？”

他眼中帶著小市民特有的擔憂和希冀。

李默拿起一根剛出鍋的油條，咬了一口，酥脆噴香。

“味道不錯。”

他贊了一句，然后才看向劉福生，眼神沉穩，“安心做生意，國家在管，管得住。該出攤出攤，該收錢收錢，天塌不了。”

劉福生被他平靜的語氣感染，緊繃的心弦似乎松了些，臉上擠出一點笑容：“哎，哎！那就好那就好！有您這話，我就踏實多了！您幾位慢用！”

李默慢慢吃著早餐，目光不經意地掃過略顯冷清的店鋪。

“聽街坊說，你這店是夫妻店？嫂子呢？今天沒來幫忙？”

劉福生正往油鍋里下新的面劑子，聞言動作頓了一下，隨即笑道：“哦，她啊，身子有點不舒服，在家歇著呢。老毛病，不礙事，睡一覺就好。”

“嗯。”

李默點點頭，沒再多問，“注意身體。”

一行人很快吃完。

鄭鈞付了錢，李默起身，對劉福生點點頭：“手藝很好，下次還來。”

劉福生笑著送客：“哎！歡迎常來！”

走出店門十幾步，小巷里只剩下他們幾人。

李默停下腳步，從口袋里摸出煙盒，抽出一支點燃。

青白色的煙霧在寒冷的晨霧中裊裊升起。

他吸了一口，目光平靜地看向身旁的先驅者小隊隊長——一個精悍的漢子。

“袁虎。”

李默的聲音壓得很低，只有近處的幾人能聽清，“帶兩個人，去把店老板控制起來。動作要快，別驚擾鄰居，再去他家里看看。”

“是！”

袁虎沒有任何疑問，眼神一凜，帶著兩名隊員瞬間轉身，如同獵豹般悄無聲息地折返回早點鋪。

李默站在原地，靜靜地抽著煙。

鄭鈞眉頭緊鎖，手按在腰間，警惕地掃視著周圍寂靜的巷道。

時間仿佛變得粘稠。

一根煙只抽了不到三分之一，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袁虎去而復返，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身后兩名隊員一左一右夾著被反剪雙手的劉福生。

劉福生臉上沒有了剛才的笑容，只剩下一種麻木的茫然，似乎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被抓住。

“李指！”

袁虎的聲音低沉而急促，“目標家中…其妻子在臥室床上，確認死亡！頸部有嚴重掐痕！初步判斷……窒息！”

鄭鈞瞳孔猛縮，一股寒意從脊椎竄起！

他猛地看向被控制住的劉福生，厲聲喝問：“劉福生！你老婆怎么回事？！你對她做了什么？！”

劉福生被吼得渾身一抖，抬起頭，看向暴怒的鄭鈞，臉上竟然慢慢浮現出一種無辜甚至帶著點困惑的笑容。

“做什么？”

他歪了歪頭，語氣輕松得令人毛骨悚然，“老婆？她剛才…一直說害怕，害怕外面的聲音…害怕要出事…她太吵了，太煩人了，一直發抖…這樣不行啊，睡不好覺怎么行？”

他頓了頓，像是在回憶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笑容加深，帶著一種詭異的滿足感。

“我就…哄她睡覺啊。像哄小孩一樣，輕輕拍著她，讓她安靜下來，別怕，你看，她現在不就安靜了嗎？睡得可香了……這有什么不對嗎？”

他的話語邏輯清晰，卻透著一股徹頭徹尾的、非人的扭曲！

他完全不認為自己殺了人，甚至覺得這是對妻子的“安撫”和“幫助”！

鄭鈞只覺得一股怒火混合著冰冷的恐懼直沖頭頂，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李默深深吸了一口煙，將剩下的煙蒂彈進路邊的積水里，發出“嗤”的一聲輕響。

他臉上沒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種洞察一切的沉重。

“已經開始認知扭曲了。”

他看著還在兀自微笑的劉福生，聲音平靜無波，“感染的速度，比我們預想的更快。看來，山城有的忙了。”

他轉身，不再看那個沉浸在自我邏輯中的“丈夫”。

“袁虎，把人移交‘燭龍’收容組。標記為‘一度感染認知畸變體’。”

“通知分部，以這個社區為中心，半徑三公里，立刻啟動‘網格化’深度篩查！所有疑似情緒異常、行為反常者，強制隔離觀察！”

“行動！”

“是！”